南疆的夜幕像被毒瘴浸透的绸缎,墨色中泛着诡异的紫光。长生踏在青铜剑上俯瞰群山,潮湿的夜风裹挟着蛊虫振翅的嗡鸣,将他的素白道袍掀起层层涟漪。脚下逆天命盘悬浮半空,守中刻度迸发出青金两色光流,竟在盘面勾勒出覆盖百里的立体山河图。
\"阴脉偏离三寸,阳轮下沉七分......\"他指尖划过命盘边缘镶嵌的二十八宿玉珠,突然瞳孔收缩。图中代表焚天鼎的赤红光团正剧烈震颤,连带整片阳环区域的符文都开始明灭不定。
三十丈外的山脊突然炸开血雾,苏婉清剑穗上的镇魂铃铛应声而碎。她反手甩出七张符纸,黄表纸却在触及飞虫群的刹那燃起绿火。\"这些蛊虫沾了怨气!\"她额角沁出冷汗,袖中本命蛊虫\"冰蚕\"在琉璃瓶中焦躁地扭动,\"长生师弟,我的寒霜诀撑不过半柱香!\"
\"用赤铜匣第三层的金蕊镇魂花!\"长生话音未落,脚下命盘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阴阳双环交汇处腾起冲天光柱,将方圆十里的毒雾照得纤毫毕现——那光柱源头赫然是一口八角古井,井沿爬满暗红色藤蔓,每片叶子都在月光下显现出人脸纹路。
陈长庚握罗盘的手猛地一颤,紫微垣方位的指针竟渗出黑血。他望着井口蒸腾的灰白雾气,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破碎的呓语:\"蛊井开,万骸哀......原来师祖们拼死封印的,真是初代蛊王的本命魄。\"
\"长庚!\"长生的断喝将他惊醒,\"看万毒之眼东北角的巽位!\"少年慌忙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罗盘背面,当殷红浸透\"天医\"星宿时,瞳孔骤然映出常人看不见的紫色脉流——那些盘踞在沼泽深处的阴气正如百足蜈蚣般蠕动,即将咬住苏婉清所在的气脉节点。
他甩出腰间墨玉葫芦,十二道银针带着淬毒蚕丝破空而出。\"坎水转离火,给我起!\"蚕丝在触地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硬生生在虫群中烧出一道缺口。少年道童单薄的后背已完全湿透,却死死盯着罗盘中央缓缓转动的阴阳鱼:\"师兄,阴脉比预计的活跃十倍,恐怕......\"
话音未落,整座山谷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怪声。长生佩剑上的辟邪珠应声炸裂,他却在纷飞的玉屑中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阴阳蛊井不是封印,而是炼化炉——师祖们用自己作阵眼,把蛊王魄炼成了净魂咒的载体!\"
苏婉清刚将金蕊镇魂花碾碎成粉,闻言指尖微滞。淡金色花粉随风飘散的刹那,她恍惚看见花影中浮现师父的面容。那个总爱抚摸着初代祖师画像的老人,临终前用蛊虫在掌心写下\"井中双生\"四字时,浑浊的眼里竟滚落血泪。
\"师姐当心!\"陈长庚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三条碗口粗的紫纹蜈蚣从地底钻出,毒颚距离她咽喉仅剩三寸。冰蚕突然撞碎琉璃瓶,在苏婉清颈侧爆开冰晶,将毒虫冻成青黑色的冰雕。
她抹去脸颊被冰晶划出的血痕,忽然将本命蛊虫残骸洒向空中:\"以我三十年蛊修为祭,请通幽冥路!\"染血的冰蚕碎片化作万千冰刃,每一片都精准刺入蛊虫复眼。飞虫群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却在触及镇魂花粉时纷纷自燃。
长生此刻已落在蛊井边缘。井水映着月光却漆黑如墨,水面倒影中竟有两个重叠的身影——白须老者手持青铜铃,青衫书生捧着阴阳镜,正是典籍中记载的初代祖师与陈长天!当他伸手触碰水面时,怀中的逆天命盘突然迸发九道金芒,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不可!\"陈长天虚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跨越百年的焦急,\"蛊王魄已被怨气侵染,现在的九阳净魂咒......\"
井水突然沸腾,漆黑水柱冲天而起。长生在罡风中看见无数扭曲的人脸从水幕中浮现,最中央的赫然是眉心嵌着蛊虫的紫袍道人。当那双血瞳睁开的瞬间,他怀中的命盘护命双环开始逆向旋转,陈长天当年刻在环心的偈语逐字亮起:\"阴阳逆乱时,守中见真灵。\"
\"原来这才是守中刻度的真意。\"长生任由狂暴的气流撕裂衣袖,将全部真气注入命盘。双环螺旋产生的光涡中,九轮金阳接连升起,每一轮都映照出百年前的大战——初代祖师燃烧元神镇压蛊王,陈长天以双目为代价绘制封印,最后画面定格在两位先辈将命盘按入井口的瞬间。
蛊王魄幻化的紫影发出不甘的嘶吼,却在金阳照耀下逐渐褪色。长生突然感觉掌心传来灼痛,命盘边缘不知何时浮现血色篆文:\"后世启阵者,当承吾等因果。\"他望着即将消散的陈长天虚影,忽然明白了什么,反手将佩剑刺入心口。
\"以我道心为引,请续先辈宏愿!\"鲜血浸透命盘的刹那,整座南疆地脉发出龙吟般的震动。焚天鼎中喷涌出赤焰长河,万毒之眼升腾起紫气旋涡,两股力量在蛊井上空交织成太极图。当最后一缕黑气被净化时,长生在眩光中看见两位先辈欣慰的微笑,耳畔响起跨越时空的叹息: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遁去的一,终究被后人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