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丧葬乐队为了吸引眼球,常常进行一些低俗的表演,这样是挺不好的,尤其是在悲伤肃穆的场合,是不合适的。
台上那三位女子依旧在卖力地扭动着身体,动作愈发大胆夸张,台下哄笑声和口哨声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庄重的丧礼现场变得有些混乱不堪。那艳丽女子报幕时的媚态、舞者暴露的穿着和扭捏的动作,与周围哀伤的氛围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场荒诞的闹剧强行闯入了这片悲伤的领地。
陈嘉航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成了一个 “川” 字,心中充满愤怒和无奈,他觉得这是对父亲的不尊重,也是对这场葬礼的亵渎。
陈嘉航走到刘贤富身边,低声说道:“二舅,这样下去不行,咱得想个办法把这表演停了,这里老老幼幼这么多人,不太合适呀!”
刘贤富正看得起劲,听陈嘉航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点点头,说道:“嘉航,你别急,我去处理。”
刘贤富走到舞台边,伸手拦住了还准备继续表演的舞者,说道:“这样吧,我们这个节目先停下来吧!我看几位美女也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喝杯茶水!” 那三个女子被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拿着无线话筒的艳丽女子见状,赶忙走上前,娇声说道:“大叔,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这都是行内常见的表演,能让葬礼热闹点嘛,再说了,主家请了我们,给了我们钱,我们也得那人钱财,替人办事!”
刘贤富“呵呵”一笑,说道:“话也是这么说,不过,你们的确也表演了,算是给主人家办事了,就到此为止吧!”
台下的人们听到刘贤富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那些原本被表演吸引的年轻人,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羞愧地低下了头。几位老人更是长舒一口气,“还是刘管事有魄力,就该这样!”“这才对嘛,丧事就得有个丧事的样子。”
丧葬乐队的负责人见势不妙,赶紧跑过来赔不是,“实在对不住,是我们考虑不周,这就带他们走。” 说完,便将表演的四个女子带离了现场,只留下吹唢喇、拉二胡、打大鼓和打小钹的人员。
随着她们的离去,火堂边又恢复了之前相对安静的氛围。火焰依旧熊熊燃烧着,似乎刚刚的闹剧只是一个小插曲。陈大梅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感激地看着刘贤富和陈嘉航,“多亏你们了,要是再让他们演下去,可就丢大人了。” 陈嘉航安慰道:“小姑,您别往心里去,你也是好心。”
火堂的火光依旧温暖着大家,唢呐声和二胡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没有了低俗的表演干扰,那哀伤的旋律更加纯粹,像是大家共同的心声,在夜空中飘荡,诉说着对逝者的思念与不舍,也让这场葬礼重新回归到庄重肃穆的氛围之中,让人们能在这悲伤的时刻,好好地送别逝者,铭记亲情与家族的意义。
对面是两位吹唢呐的师傅,他们身着黑色的传统服饰,腰间系着红色的绸带,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肃穆。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师傅,面庞消瘦,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此刻他的神情却无比专注。他将唢呐置于唇边,深吸一口气,脸颊高高鼓起,腮帮子随着吹奏的节奏一收一鼓,仿佛在积蓄着全身的力量。
那唢呐声从他口中吹出,时而高亢激昂,如悲风怒号,仿佛要冲破这黑夜的寂静,将人们心中压抑的悲痛全部宣泄出来;时而低沉婉转,似低声吟泣,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锐利的钩子,紧紧揪住人们的心弦,让人忍不住眼眶泛红。他的手指灵活地在唢呐的音孔上跳动,精准地控制着音准和节奏,吹奏出的旋律饱含着对逝者的追思与缅怀。
与他配合的是一位年轻些的唢呐师傅,他眼神坚定,紧紧跟随着前辈的节奏。他吹奏出的声音更加清脆明亮,与前辈那醇厚深沉的音色相互呼应,一高一低,一厚一薄,交织出一曲悲伤而又和谐的乐章。在他们身后,是一位打小钹的女子。这位女子眼神专注地盯着两位唢呐师傅的一举一动。小钹在他手中灵活地开合,“锵锵” 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融入到唢呐声中。每当唢呐吹奏到高潮部分,他手中的小钹便会快速地撞击,清脆的声响如同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洒落满地,为哀伤的旋律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变化。在节奏稍缓时,他又会轻轻敲击小钹,那声音若有若无,仿佛是逝者在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声叹息,让人心如刀绞。
紧跟在小钹师傅身旁的,是一位敲小鼓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是打小钹的女子的儿子。他稳稳地站在那里,双手紧握着鼓槌,腰杆挺直。小鼓在他的敲击下,发出 “咚咚咚” 的声音,节奏平稳而有力,如同逝者沉稳的心跳,又像是人们在悲痛中沉重的脚步声。他的每一次敲击都与唢呐声、小钹声完美契合,为整个演奏奠定了坚实的节奏基础。当唢呐声激昂时,他的鼓声也会变得急促起来,密集的鼓点像是一阵急雨,敲打着人们的心灵;当唢呐声转为低沉,他便会放慢节奏,用轻柔的鼓点安抚着人们悲伤的情绪。
四人配合默契,仿佛心意相通一般。在这悲伤肃穆的场合,他们用手中的乐器,将人们心中难以言说的悲痛与思念,化作了一曲曲动人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对逝者的深深缅怀之中。
在传统习俗中,在丧事时,吹唢呐是一项极具特色且意义深远的传统习俗,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情感表达。
从情感层面来看,吹唢呐是对逝者沉痛哀悼的一种直接表达方式。唢呐声高亢悲怆、如泣如诉,仿佛是生者内心悲痛的外化,将失去亲人的哀伤、不舍与眷恋之情宣泄而出。每一声悠长的音符,都像是生者对逝者的声声呼唤,传递着无尽的思念与缅怀。在丧事的氛围中,唢呐声如同一股强大的情感纽带,将所有哀悼者的心紧紧相连,让大家沉浸在对逝者的追思之中,共同感受那份沉重的悲痛。
在丧葬仪式方面,吹唢呐具有重要的引导和烘托作用。它常常作为仪式的开场或重要环节的标志,引领着整个丧葬流程的推进。当唢呐声响起,仿佛是在向天地宣告逝者的离去,引导着逝者的灵魂走向另一个世界。同时,唢呐声也为丧葬仪式营造出一种庄重、肃穆的氛围,使整个过程更具仪式感和神圣感。在送葬队伍行进时,唢呐声更是起到了引领方向的作用,仿佛是为逝者指引着通往安息之地的道路。
从文化传承的角度而言,吹唢呐是传统丧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丰富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内涵。它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形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代代相传,与当地的民俗风情、宗教信仰等紧密相连。通过吹唢呐这一传统习俗,人们延续着家族和民族的文化记忆,传承着对生命、死亡的独特理解和敬畏之情。同时,唢呐曲牌和演奏技巧也蕴含着丰富的艺术价值,体现了民间艺人的智慧和创造力。
此外,在一些地区的丧葬习俗中,吹唢呐还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它被视为逝者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不同的曲牌和演奏方式可能代表着逝者的生平事迹、品德修养等。而且,唢呐声也被认为具有辟邪、驱鬼的作用,能够为逝者保驾护航,使其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途中免受邪恶力量的侵扰。
吹唢呐在丧事中不仅仅是一种音乐表演,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仪式的引导、文化的传承以及精神的慰藉,它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文化内涵,在丧葬习俗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一曲吹毕,两位唢呐师傅拿起身前的啤酒,拧开盖子,碰了一下,开始喝啤酒,一旁打小鼓和小钹的母子也终于可以停下来了,轮到拉二胡的乐手登场了,拉二胡的是一老一少两个艺人。
年长的那位乐手,身着一袭深灰色长袍,衣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他面容清瘦,两鬓斑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却也赋予了他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气质。此刻,他微微眯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沉醉与深情,仿佛已经完全融入到即将演奏的乐曲之中。
而年轻些的乐手,穿着一身黑色短褂,身姿挺拔。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更多的却是对这次合奏的坚定与专注,紧紧盯着年长乐手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跟上节奏。
两人轻轻将二胡置于腿上,双手搭在琴上。他们的手,一位布满老茧,手指关节微微变形,那是常年拉琴留下的岁月痕迹;另一位则略显稚嫩,皮肤光滑,但指尖也有因练习而生出的薄茧。年长乐手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同时将琴弓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拉,两段悠扬而哀伤的旋律交织在一起,缓缓流淌出来。
起初,声音轻柔缓慢,如同清晨山间交汇的两缕微风,相互缠绕、轻轻拂过人们的心间,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年长乐手的音色醇厚深沉,宛如一位老者在娓娓诉说着过去的故事;年轻乐手的声音则相对清脆明亮,像是为这故事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鲜活。随着旋律的推进,他们的动作逐渐加大,琴弓在琴弦上快速地推拉,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激昂。年长乐手的演奏沉稳大气,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他对人生的感悟;年轻乐手则激情澎湃,用充满活力的演奏展现出对这份传统技艺的热爱与传承的决心。
他们的身体随着旋律默契地轻轻晃动,头部微微前倾,似乎想要更贴近二胡,更深入地表达出乐曲中的情感。当演奏到悲伤的高潮部分时,两人的手指在琴弦上急速地滑动,琴弓与琴弦摩擦发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在为逝者发出最后的呐喊。年长乐手的表情凝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年轻乐手虽然略显青涩,但眼神中透露出的专注与投入丝毫不输前辈,竭尽全力地将内心的情感融入到演奏中。
在他们的演奏过程中,人们仿佛看到了逝者生前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回忆、辛勤的付出,都随着这悠扬的二胡声一一浮现。陈大梅原本就红肿的眼睛,此刻又涌出了泪水,她呆呆地望着演奏的乐手,仿佛在这音乐中看到了哥哥的身影。周围的人们也都沉浸在这悲伤的氛围中,有的人默默流泪,有的人低头沉思,所有人都被这深情的演奏深深打动。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下,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片刻之后,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抽泣声和叹息声。这一段二胡合奏,不仅展现了两位乐手高超的技艺,更让人们在这悲伤肃穆的场合中,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对逝者的思念和不舍,也让这场葬礼的哀伤氛围愈发浓重。
在传统丧葬礼中,二胡以其哀婉凄凉的音色成为寄托哀思的重要载体,常与唢呐、锣鼓组成民间丧乐班底。其如泣如诉的滑音与绵长颤弓尤擅演绎《哭皇天》、《江河水》等丧葬曲牌,通过模拟人声抽噎的运弓技法,既遵循“悲而不伤”的礼制尺度,又实现生者与亡魂的情感对话。作为连接阴阳的声频媒介,二胡在守灵、出殡环节中既维持仪式庄重性,又以音声建构孝道伦理的象征空间,在民间丧仪音乐体系中占据不可替代的地位。
二位二胡师傅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黄蜡,在二胡的拉线上慢慢的擦着,待擦好了,再缓缓的将黄蜡放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