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抬起眸子,一双黑亮的眼睛如浓墨渲染,良久,他点头,“本王知道了,许道长去操持吧,本王要送温将军和亲突厥。”
“是,王爷。”
……
温初颜回到谢松庭新收拾的那个院子,虽然,不如原来那个精致,但是,好在大而通透,随喜和温初峰都很喜欢。
两人正在大院子里练功夫,温初峰这两天铆足劲了要学武功,好像要将幼时顽劣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两人配合的很好,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小妹,快来,看哥这招怎么样,猴子偷桃!”
温初峰跳跃着去抓墙上的树枝,可是,跳了好几次都没够到。
温初颜笑笑,拍手道:“很好。”
“别练了,我给你们说件事。”
“什么事?世子妃。”随喜几个跟头翻过来,喜气洋洋,却叫的温初颜心头一酸,差点滴下泪来。
她强忍着心酸笑笑,“我好久没见世子了,但是,最近又走不开,你带着我哥去北陵玩玩,我给世子殿下准备些礼物。”
“好呀。”随喜眉眼含笑,“我也想回北陵了呢,北陵过年可热闹了。”
温初颜点头,扭头看向温初峰,“哥,现在风声有点过去了,正好我们分开,不要到时候兄妹俩都被抓住。”
“你去北陵我也放心,又不能去,万一胡人再袭击雁门关。”
温初峰思索片刻,也觉得温初颜说的有道理,他待在这里帮不上忙,还让她分心。
“那行,我跟随喜去。”
温初颜笑笑,“哥哥,你到北陵要好好学功夫,以后,就可以保护四哥。”
“放心吧,哥一定会好好学的。”
“嗯,你们收拾下,今天就出发。”
“今天就走吗?!这么急!明日就大年三十了,我还想在雁门关过年呢。”
“去北陵过年,世子说,北陵过年热闹急了,麻利点。万一明天御林军又来了。”
“我去收拾给世子殿下的东西,你们去收拾自己的。”
温初颜快步离开,晚一步都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这次比上次朝堂上拒绝谢松庭还难过。
那个时候,虽然,不能嫁给谢松庭,但是,起码也不用嫁给其他人。
现在竟然要去突厥和亲,嫁给该死的阿史那泰,早知道,雁门关那一战,她就该一刀劈了他。
温初颜收拾谢松庭的东西,其实,她根本不知道给他带什么,她身无长物,娘亲留给她的镯子,一直在谢松庭身上。
她摩挲着谢松庭穿过的一件墨色锦袍,忍不住滴下泪来,热泪落在祥云纹的针脚里,一下就消失不见。
“松庭,你不要怪我,那个狗皇帝说,如果我不和亲,会将我父兄五马分尸!对不起!我爹爹和哥哥都在他手上,我不能让他们有事。”
“我真想杀了狗皇帝,可是,你身上有北陵,我不能让你为难!”
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泪,将谢松庭将那件墨色锦袍折好放在自己的箱笼里,她能留下的也只有他这一件衣裳。
剩下的衣物,她挑了几件都带去北陵,有谢松庭的,有她的,就谎称是给谢松庭新做的,先骗过三哥。
随喜和温初峰很好骗,温初颜两句话,就骗的他们去北陵了。
在雁门关分开的时候,萧熠和路平他们都在,都默默的看着喜气洋洋的随喜和温初峰。
温初峰看他们神色悲壮,还挥手说,“我过几天就来看你们,别难过!”
路平哑着嗓子向他招手,“不难过,你们一路顺风。”
李玉成也忍着泪意招手,“明年见!”
温初峰笑笑,看向温初颜,“小妹,你有什么话要跟世子殿下说嘛?”
温初颜笑了笑,高声道:“告诉谢松庭,温初颜很想他,永远都会想他!”
“好,哥哥一定把话带到!”
萧熠拳头握了握,侧眸看她,见她唇角扬起笑意,眼圈却是红的。
他忽然间就无比厌恶自己,继而厌恶沈如月!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在新婚夜做下那令人发指的事情,现在温初颜还是他的王妃,还有谢松庭和突厥那个狗皇子什么事!
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复杂到初颜竟然要去突厥和亲,大虞已经几十年没有与蛮夷和亲了,为什么却落到她身上。
看着随喜和温初峰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熠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他上前一把抓住温初颜的手,“初颜,我不会让你在突厥太久,你等着我!”
温初颜推开他,“王爷,请你告诉皇上,若是我父兄有事,我定会带突厥铁骑踏平大虞。”
……
日子如流水一般在人生的长河中流淌过去,不着痕迹,却又处处留下蛛丝马迹。
螺洲城和凉州城处处张灯结彩,这两个被蛮夷践踏过的城池,有着令人震惊的治愈能力,哪怕是残存的废墟中,依然有人挂起红灯笼。
或许人们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
于温初颜也是如此。
日子总要过下去!
不管她如何愤怒,如何不甘,可是,她始终无力改变现状,她无法和谢松庭相守,以后,只能将他放在心底最深处。
大年三十,当初升的朝阳刺破黑暗,光晖洒向大地时。
温初颜一身红色的嫁衣,骑在奔霄身上,来到螺洲城繁华熙攘的街市上。
她立于马上,扬声高喊,“我是定国公府嫡女温初颜,奉皇命去突厥和亲,护我大虞北境边关。”
“大虞仁宗帝说,若我不去和亲,就将我父兄五马分尸!如果,我去和亲,就保我父兄安全无虞,请各位螺洲城百姓为我做个见证!”
“我温初颜今日就去突厥和亲!”
众人一阵慌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红衣绝美女子坐于马上,疾驰而去,她一路高喊那句话。
“大虞仁宗帝说,若我不去和亲,就将我父兄五马分尸!如果,我去和亲,就保我父兄安全无虞,请各位螺洲城百姓为我做个见证!”
她从螺洲城一路喊到凉州城,到雁门关的时候,喊得嗓子都哑了,她伏在奔霄的脖子上痛哭不止,她恨透了这个王朝!
他的父兄忠心耿耿,凭什么落得这副田地!
百姓渐渐聚集,都涌向雁门关,连北陵王府派来的管家仆人也来了,还有云氏铺子的掌柜伙计,有人抹泪,有人痛骂。
议论纷纷中,也不知道百姓们具体在说什么,只是如潮涌一般,似乎能吞噬一切。
萧熠缓缓上前,牵过奔霄的缰绳,仰头望着马上的温初颜,眼底蓄着泪意,“初颜,我送你!”
他看向雁门关外荒草丛生的北境边关,沉声道:“你放心,我会沿着这条路再把你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