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熠那张小心翼翼的脸,温初颜一时恍惚,好像又回到上一世。
最后那一年,萧熠几乎每晚都来她宫里,她紧闭宫门,他就站在门口,一夜一夜的站。
最后,还是她妥协了。
毕竟,萧熠是一国之君,而她的父兄还在朝为将,有些体面还是要给的。
只是他来也没用,那时,温初颜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根本不可能给他好脸色。
她每晚每晚的疼,他就宿在一旁的矮榻上,贴身伺候她。
也许,是最后日子的良心发现吧,萧熠对她特别的温柔体贴,不管她如何发火,萧熠从来都不恼。
所以,沈如月给她那碗毒药时,她不相信是萧熠的意思,她要向他问清楚。
只是,直到死,她也没见到萧熠。
“可以吗?王妃。”
萧熠又问了句,声音委屈巴拉的。
温初颜垂下眼睫,想有些话终究要说清楚。
罢了,就让他在这凑合一晚吧。
她看一眼窗前的矮榻,“你睡那。”
“好!”萧熠的眼睛都亮了,“只要王妃不赶我走,让我睡地上都行!”
小糖豆弱弱的道:“姐姐,那我睡哪?”
萧熠挥挥手,“你去找秋菊安排,去去去!”
“哼!”
小糖豆噘着小嘴巴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姐姐,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说完,他还瞥一眼萧熠,像防贼似的。
小糖豆不怎么怕萧熠,主要是萧熠一直躺着养伤,还没机会发挥他王爷的威势。
晚膳的时候,春兰和春燕都来了,她们站在一旁布菜,恭恭敬敬。
萧熠看着就烦,想让她们退下,别打扰他和王妃用膳。
可是,温初颜却一摆手,“都坐下吃吧。”
这是她在秦王府的最后一顿饭了,前世今生的旧识,此时此刻,也没必要讲究尊卑了。
“都坐吧。”
姐妹俩惶恐,微微欠身坐下。
而后,温初颜就没有再说话,只安安静静吃饭。
姐妹俩也没敢吃,主要伺候萧熠了。
温初颜吃完就进了内室,春兰看一眼窗前的矮榻,小声说:“王爷,你身上有伤,一个人宿在这里怎么能行呢?”
“无妨!你们退下吧。”
萧熠摆手,恨不得她们两个立刻消失。
“妾身留下伺候你吧?”
“ 下去!”
萧熠声音冷沉,面色不虞,春燕春兰姐妹立即福身退下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还有那么一点诡异的尴尬。
萧熠酝酿了好一会,按着胸口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试探着叫了声,“王妃。”
里面没有反应,他知道她应该还没睡着,他偷偷探头往里看。
见她歪在床旁边的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那书的封页上好像写着“北陵”两个字。
看到北陵,萧熠不由的想到谢松庭,他心里冒出点邪火,也不知道王妃看北陵干嘛?!
“王妃,你睡了吗?”
温初颜放下书,捏捏眉心,又恍惚回到上一世相处的模式,不知道这一世怎么就提前了这么多。
“王妃,我想和你说说话。”
视线里出现萧熠高大的身影,温初颜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好像看到了他穿着明黄色的寝衣走过来,小心又温柔的说,“初颜,今天好些了么?”
那时,她向来不给他什么好脸色的。
也不是她故意的,只是她病了太久,脾气古怪的很。
就如现在的心境,也很古怪,可谓五味杂陈。
他们两世夫妻,每一世都这般不堪。
温初颜忽然很想和他好好聊,她放下书,看向一旁的圈椅。
“你坐吧。”
“好的。”
萧熠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圈椅前坐下,大概是拉扯到伤口了,他的眉心皱的很深,却还是笑着看她,“谢谢王妃赐座。”
“伤口还疼吗?”
“有一点。”萧熠目光灼灼,“不过,王妃一问就不疼了。”
温初颜无言的笑笑,看,不管再木讷的男人,也是会调情的,只要他愿意。
只是温初颜不愿意了,早到上一世就不愿意了。
“萧熠,你还记得你问我借银子时,答应我的事情吗?”
萧熠怔住,脸上的喜色慢慢消失,直到剩一张僵硬忧伤的脸。
“王妃。”他艰难开口,“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温初颜摇头,“我们之间没有对错,是皇上赐婚,你不想娶,我也不想嫁。”
“不不不,我现在想娶,我知道你的好了,我错了王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温初颜冷笑,想到上一世温家灭门,谁又给他们机会了。
何况,他们还没有错。
“我希望你言而有信!”
说完,她又拿起书,一副送客的架势。
萧熠的心沉至深渊,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很想说说话,请温初颜原谅他。
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了。
雁门关一战,他知道他的王妃不是普通女人,她才是大虞的战神,而他萧熠算个什么。
可是,没关系,他没有嫉妒,也没有懊恼,他只是觉得开心。
从他被王妃提起来扔到马上那一刻,他就发誓,他这辈子都会好好待她。
可是,她没给他机会。
“你,你真的要和我和离。”
“嗯。”
温初颜的视线从书中抽离,又看向萧熠,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想多看他两眼。
不是不舍,只是想,这样一个刚正,木讷的人,走上那个位子后,真的会残害忠良吗?!
老实说,她是不信的,当时也是沈如月的一面之词,可惜,她到死都没见到萧熠。
而沈如月一个女人,在后宫里翻云覆雨也就罢了,朝堂上的事情,她如何能影响?!
背后,肯定还有其他势力。
她要查清楚这股势力,还有当初废她武功的那个人,阿史那泰说他在北陵。
“萧熠。”
她低喃唤他的名字,竟觉得眼眶发酸。
而萧熠轻应了一声,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都是我的错,初颜,都是我的错,我负了你。”
萧熠就在那张椅子上坐了整整一晚,温初颜也知道,她也没睡着。
这情景和上一世何其相似,上一世,他们就是夜夜相对无眠。
可是迟了,都迟了,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今日的早朝,百官来的特别早,尤其是兵部尚书魏巍,他花白的胡子一直翘着,笔挺的站在宫门口。
过来的朝臣和他打招呼,“瞧魏尚书这样子,秦王今日会上朝吧。”
“听说秦王身受重伤,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告假?”
魏巍只是笑,也不讲话,朝中的风向有变,谁都嗅的到。
只是,不管这风向如何变,秦王和秦王妃立下不世之功,这是任何风向都改变不了的。
而秦王是他当年一力举荐的。
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啊,何况,他还执掌着兵部呢。
不远处停下一辆马车,有眼尖的人说,“那是秦王府的马车。”
“你怎么看出来的?”
“咳,还有哪个王爷的马车如此寒酸呢。”
“以后,恐怕就不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