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侍卫剑尖挑着的绢布还在簌簌落灰,那细微的落灰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扬起的灰尘在夜明珠昏黄的光晕里像极了缥缈的雾霭,我捏着星象图的手指突然被范景轩攥住。
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裹着血腥气,那股刺鼻的血腥气直直冲进我的鼻腔,我这才注意到他玄色大氅下摆洇着暗红,那暗红色在光晕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要滴出血来。
\"东南角。\"我反手将磁针拍在他渗血的伤口上,指尖触碰到他温热且带着黏腻感的鲜血,殷红血珠瞬间沿着磁针纹路爬成细线,\"劳烦陛下再流三滴血。\"
范景轩苍白的唇勾起弧度,任由我拽着他往青铜门方向退。
那青铜门冰冷的质感从地面传来,透过鞋底让我的双脚都有些麻木。
夜明珠的光晕里,他玉冠上缺失的白玉珠正巧嵌进穹顶七星阵的天枢星位,我袖中鎏金花瓣突然烫得钻心,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袖,仿佛要灼伤我的肌肤。
\"别动。\"我扯开他领口暗扣,手指触碰到他领口粗糙的布料,果然在内襟看见与墙上梵文同源的刺绣,那些梵文仿佛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我的嗅觉里。
淑妃去年中秋赠我的莲花络子还缠在腕间,那温润的触感在腕间摩挲,此刻竟与炉底印鉴的磷火产生共鸣,那磷火发出幽绿的光,在黑暗中闪烁,还伴随着轻微的“滋滋”声。
赵侍卫突然闷哼一声,那闷哼声低沉而痛苦,手中长剑脱手钉入石壁,剑与石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流动的梵文符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夜明珠的光,那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周围的温度也似乎降低了几分,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抓起范景轩的手按在八卦坤位:\"帝王血为引,星象图为媒——陛下可愿赌命?\"
他染血的指尖擦过我耳垂,那冰凉的触感让我耳朵一阵发麻:\"爱妃舍得?\"
青铜齿轮的转动声骤停,那戛然而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我趁机将鎏金花瓣按进石壁凤钗轮廓的缺口,手指触碰到石壁粗糙的表面。
磁针带着血珠扎进炼丹炉底,发出“噗”的一声,莲花印鉴突然腾起青烟,那青烟带着淡淡的焦味,在穹顶投射出完整的西域星图,那星图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子时三刻是西域的吉时。\"我拽着范景轩扑向震位,他大氅内襟的刺绣与墙上符咒严丝合缝地重叠,\"但大梁的紫微星此刻正在——\"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淹没了后半句话,那轰鸣声震得我耳膜生疼,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
碎石纷落中,我死死护住范景轩心口箭伤,后背撞上柔软织物——竟是赵侍卫甩来的披风,那披风上还带着赵侍卫的体温。
待烟尘散尽,青铜门已然洞开,那洞开的青铜门后透出微弱的光,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李公公提着灯笼的手还在发抖,烛光却精准照亮范景轩掌心的半枚莲花印鉴:\"淑妃娘娘上月摔坏的私印,缺口处的红漆似乎...\"
我想起太后那支凤钗,听说它曾散发着奇异的微光,似乎与西域神秘力量有关。\"是西域血玉。\"我捻起他指尖沾着的黑血,在灯笼下显出诡异的金丝纹路,那纹路在烛光下扭曲蠕动,\"就像太后娘娘那支突然消失的凤钗,鎏金花瓣里嵌的可不是寻常朱砂。\"
返回地面的路上,赵侍卫的剑鞘不断刮下岩壁青苔,那刮擦声在寂静的暗道里格外清晰,青苔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
昨日还横陈着西域刺客尸体的暗道,此刻干净得仿佛被雨水洗刷过百日,那潮湿的气息中带着一丝清新。
唯有我袖袋里发烫的鎏金花瓣,还在提醒着那些被抹去的血书残迹。
从那危险的暗道来到养心殿,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
淑妃带着药箱冲进养心殿时,我正按着范景轩渗血的伤口。
她发间金步摇少了两颗东珠,缺口处露出的银托上赫然烙着莲花印痕。
\"灵犀妹妹可知...\"她掀开药箱夹层,半块染血的羊皮卷与密室中找到的星象图完美契合,\"西域使臣上月进贡的香料,熏得本宫私印上的红漆都褪了色。\"
范景轩突然攥紧龙纹扶手,指节泛白地抵住心口箭伤。
我拔下淑妃鬓边的银簪挑开他衣襟,果然在伤口边缘发现细如发丝的金线——与莲花印鉴里渗出的黑血如出一辙。
\"传令御膳房。\"范景轩突然扣住我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寒意,\"三日前给淑妃送西域甜羹的宫人,是时候换个差事了。\"
更漏声里,李公公捧着沾血的奏折退下时,我瞥见边境军报的火漆印缺了一角。
窗外飘进的槐花落在范景轩批红的朱砂笔尖,那槐花带着淡淡的甜香,他忽然伸手拂去我肩头落花,染血的指尖在宫灯下泛着淡淡金芒。
范景轩的朱砂笔尖悬在军报上,槐花的甜腻混着血腥气在养心殿盘旋,那气味在鼻尖萦绕,让人有些作呕。
我替他重新包扎伤口的动作被突然攥紧的腕骨打断,银簪挑起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诡异光泽。
\"疼就喊出来。\"我故意加重指尖力道,看着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闷哼。
药箱底层压着的羊皮卷忽然被夜风掀开,露出半截用胭脂画的小像——正是那日我在密室里用血珠混着磁针绘制的逃生路线。
他忽然松了力道,染血的指尖抚过我袖口沾着的青苔:\"爱妃昨日说御花园的槐花糕......\"
\"陛下!\"李公公跌跌撞撞撞开雕花门,捧着的奏折在青砖上拖出长长血痕。
我弯腰去捡时,瞥见火漆印里凝固的槐花蜜——与三日前淑妃送来的安神香如出一辙。
范景轩的鎏金护甲叩在龙纹扶手上,震得药碗里血水泛起涟漪:\"传旨,永巷所有洒扫宫女换防。\"他转向我时,眼底寒冰化作春水,\"灵犀觉得......该从哪宫开始查?\"
烛芯突然爆了个响,那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脆,我捏着银簪挑开他掌纹里的血痂:\"陛下不妨问问御膳房新腌的蜜饯,为何总带着西域雪莲的苦味。\"沾着药粉的指尖划过他掌心莲花印,果然看到金线如活物般抽搐。
三更梆子响时,赵侍卫押着个浑身发抖的小太监撞进偏殿。
那孩子发间沾着的槐花瓣,竟与太后失踪当日戴的绢花形制相同。
我捻起花瓣对着宫灯细看,金线在琉璃罩折射下显出梵文轮廓。
\"灵犀。\"范景轩突然从背后环住我,染血的奏折擦过我耳畔落在妆台上,\"你说这凤钗......\"他尾音消弭在我突然转身时相触的鼻尖,龙涎香裹着药苦味在呼吸间纠缠。
我猛地推开他,银簪戳进妆奁暗格:\"陛下还是先看看这个。\"鎏金花瓣裹着的血书正巧拼出半阙西域童谣,与羊皮卷边缘的胭脂印痕严丝合缝。
五更天的露水打湿窗纱时,淑妃捧着药盅闯进来。
她发间新换的珍珠步摇在晨光里晃成虚影,我注意到银托上的莲花印竟与密室石壁的凹槽完全契合。
\"本宫昨夜梦见先太后了。\"她舀药的手突然颤抖,药汁泼在范景轩未批完的奏折上。
洇开的墨迹里,我清楚看见边境某个关隘的名字被朱砂圈了三次。
范景轩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迹在宣纸上晕出西域地图的轮廓。
我攥着银簪的手被他按在心口,隔着绷带都能摸到金线游走的轨迹:\"爱妃可听过......前朝余孽最爱在槐花蜜里养蛊?\"
话音未落,李公公的惊呼从殿外炸开。
我们冲出去时,正看见赵侍卫的剑尖挑着个青瓷罐——昨夜收押的小太监蜷缩在墙角,七窍爬出的金线虫正拼命朝罐口西域纹样钻去。
暮色漫过宫墙时,我站在槐树下看范景轩焚烧染血的奏折。
跳动的火舌吞没最后一个西域文字时,他突然将半块莲花印按进我掌心。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琉璃瓦,我数到第九片落在肩头的槐花时,听见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像极了密室里青铜门开启前的齿轮转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