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信被施恩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左右逢源,没想到,自己那么费力地左蹦右跳,一切竟然都在武大郎的掌握之中!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是武大郎布局的一盘大棋,目的就是将花荣、杨再兴、秦明、燕顺等人都收入囊中。
而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秦明也明白了武大郎的用意,挣扎着走到黄信面前,压低声音道:
“黄信,你可要想清楚!慕容彦达那老贼嫉贤妒能,心狠手辣,除了虎儿,我一家老小都惨死在他的手下!
如今又打了败仗,李韬也成了废人,就算回去了,慕容老贼岂能容你?”
花荣也跟着说道:“黄都监,慕容老贼罪大恶极,你是愿意跟他一起覆灭,还是跟着武大人步步升高?”
黄信紧紧咬着嘴唇,脑海中思绪翻涌:
武大郎果然名不虚传,连师父和花荣这样的好汉,都心甘情愿拜倒在他脚下。
此人的声望如日中天,早已盖过宋江和柴进。与师父一起投靠于他,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可如今,自己的家眷还在青州城中,只怕……
可是,就这样回青州去,下场恐怕也和师父一样。
想到这儿,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恐惧。
武大郎见黄信有些心动,开口说道:“黄都监,你是在担心宝眷吗?”
武大郎何其聪明!黄信带着钦佩的目光点了点头。
武大郎扶起黄信,拍着胸脯说道:“只要黄都监愿意折节相投,取宝眷之事,又有何难,全包在武某身上!
武某保证,绝不会让宝眷们少一根汗毛!”
黄信听了,连忙作揖:“承蒙武大人不弃。败军之将,万分汗颜。只要能取来家眷,黄信甘愿做一名马前卒,牵马执蹬,赴汤蹈火!”
秦明终于松了口气,拍着黄信的肩膀说道:“我们师徒终于不用在战场上相见了!”
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
黄信写了几句暗号,武大郎叫过张青和孙二娘,让他们带上几个人,化作客商模样,立马前往青州城。
张青夫妇走后,武大郎传下令去,连夜拔营启程,赶往柴家庄。
因俘虏的官军太多,白天走路太过招摇,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快马加鞭走了一个晚上,次日辰时许,车队终于到达柴家庄外。
放眼望去,只见田地平旷如砥,一垄垄小麦长势正好。小山下,白杨成林,林间屋舍鳞次栉比。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穿向庄中,尽头飞檐斗拱的庄门巍峨耸立,门楣上“柴府”二字被晨光镀上金边,既透着世家大族的威严,又藏着几分乡野间的烟火气。
见此情形,武松忍不住感叹道:“哥哥,这青州柴家庄,倒是一点都不输高唐柴府啊!”
鲁智深抢着说道:“若是让洒家在此住上半个月,也不枉此行了!”
柴皇城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欢欣说道:“大和尚,老夫还怕你走了呢!”
柴皇城的儿子柴远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一大群人在庄外等候。
远远望见车队,柴远就衣襟带风地疾奔而来。
车队停下,眼圈通红的柴修蕊搀扶着柴皇城走下马车。
她还是小时候来过这里,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她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看着父亲病得佝偻的躯体,柴远不由得鼻子一酸,哽咽道:“父亲,你老人家受苦了!
清风镇离此不到百里,为何不让孩儿前去侍奉你?”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着柴皇城的小腿放声大哭。
“儿啊!你打理着这么大一份产业,哪能轻易走开!为父有你妹妹照顾,有众位恩公帮衬,足了。”
柴皇城说着,费力地弯下腰,将儿子扶了起来,父子三人抱头痛哭。
过了好一会,柴皇城才抹了把眼泪,转向武大郎:“让恩公见笑了。人一旦上了年纪,眼皮子就浅,藏不住眼泪。”
说着,一把拉过柴远:“远儿,这就是为父在信上跟你说的恩公武大人。”
柴远目光扫过武松、孙安等人,只见他们一个个衣服破碎,身上满是血迹,就像刚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
又见他们的眼光中透着坚定和杀气,不由得暗自心惊。
他赶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柴远拜见恩公和各位英雄!若非恩公护佑家父与小妹,柴家可就......”
武大郎连忙扶起柴远:“柴公子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武某身为江湖人,岂能坐视不管?”
柴皇城万分激动地拉着儿子,说道:“你是不知道,恩公不仅救了我和你妹妹,还杀了高廉与殷天锡,为我柴家报仇了!”
“就他们这些人?杀了高廉?”
柴远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父亲,你在信中怎么没提?”
“这些人?你可别小看这些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说出来不怕吓死你!武大人只带了十几个人,就灭了殷家庄几百人!
你个猪脑子,也不想想,这能写上去吗?”
柴远不由得愣住了!十几个人,就杀了殷家庄几百号人,武大郎他们还是人吗?
看他其貌不扬、矮矮矬矬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能杀几百号人的屠夫!
柴皇城又说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恩公进庄!赶了一个晚上的路,早就饿慌了!”
说着,拉着武大郎的手,与柴远一起拥着武大郎,往庄内走去。
一下子来了近千号人,宁静的柴家庄顿时热闹了起来。
柴皇城让柴远赶紧传下话去,从即时起,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庄子,以免走失风声。
此地离青州城不过二十里,一旦武大郎、燕顺、秦明等人的身份被慕容彦达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柴远早已备好早饭。
高大宽阔的正厅内,摆着一张梨木雕花的大仙桌,桌上摆着九大碗菜肴。
柴皇城让武大郎坐了首位,自己坐在旁边。
秦明、黄信、武松、鲁智深左右对坐,柴远、柴修蕊兄妹在下首相陪。
其他人等,依次入席,纷纷就座,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你们不知道,洒家这一路,杀的官军比麦穗还多!”
鲁智深几壶酒喝下去,顿时红光满面,豪气爆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从快活林救汤隆开始说起,博州、十字坡、高唐、清风镇,一路讲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面秦明和黄信脸上。
讲到动情处,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如出水的鲤鱼一般乱跳,慌得武松与黄信忙不迭地伸手去接盘子。
柴家庄众人都听得入了迷,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倒酒的跑去端菜,传菜的跑去斟酒,一时之间都乱了套。
巳时方过,众人正聊得天高地阔,风起云涌。
这时,门外有人高声嚷道:“听说庄上又来了几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汉子。
且让我试试,到底是什么混吃混喝的泼贼!”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提着一条齐眉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