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袍被褪去,身上的白衣也被剪得破破烂烂的男子,面色依旧凶狠,掐着女子脖颈的力道却松了松。
他面上显露出几分迷茫,“救……救我?”
温清漓语气幽怨,“对啊,为了救你我都快把师父给我的保命丹药用尽了。”
“不然,就你伤成那个样子,早就死了。”
男子更加迷茫,好不容易养回些血色的脸又白了白,“救……我……为……何?”
温清漓觉得这人怪怪的,连话都说不好,而且那日的伤明显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她神色一凛,“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像被烫到一般甩开她的脖颈,一直重复道:“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温清漓一度怀疑她给人用错了药,导致他伤虽然好了,但是脑子坏了。
后来才慢慢发现,他不是脑子不好,只是除了武功和杀人,其余的没人教过他。
温清漓心中对他的身份有些猜测,却更加不敢去问。
又一日夜间,她挨了一身的伤,给他送饭。
他不像往常那样,饿死鬼似的拿起馒头就啃。
而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看死人一般,无端让人后背一凉。
温清漓瞬间警惕,“看我干嘛?”
他说话依旧有些别扭,“有……有人……打你。”
“我……能……杀……他。”
温清漓吓得脸色一白,“不能杀,你不准再杀人了。”
随即又想到什么,“坏人能杀。”
他还是凉凉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直到温清漓不自在地移开眼。
他才沉声道,“好。”
“我……以后……只……杀……坏人。”
他在青州别院待了很久。
久到温清漓不得不问起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每天你啊你的喊起来很不方便。”
温清漓靠在窗边,看着屋内坐在地上迅速扒着饭往嘴里塞的男子。
他以前是不是都吃不饱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这样下去她自己要先被饿死了。
闻言,男子抬头,对上窗边的女子,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光晕。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只有代号?
温清漓面上一顿,不自然地打量他几眼。
真像某个杀手组织里跑出来的。
她嗓音不自觉地轻颤,“咳,总得有个名字吧,不然我给你取一个?”
男子停下扒饭的动作,愣愣地看着她,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出那样无措的情绪。
良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点头,淡淡回道:“好。”
温清漓歪头看他许久,她来到别院的这一年,跟着训导嬷嬷们也学了许多诗经。
要挑出一个寓意好,又好听的名字并不难。
可她恍惚间从那双对视的瞳孔之中,看到了星光。
同陪伴她度过无数个孤寂夜晚的星星一样。
他来到别院的这段时间,温清漓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感受过孤独。
“那就叫你阿星如何?”
男子口中喃喃,“阿星。”
温清漓浅笑嫣然,“你看星星永远都不会坠落,从我小时候就一直挂在天上了,肯定会活得比我还要久。”
“阿星要像星星一样,长命百岁。”
他突然笑了,“阿漓……长命……百岁。”
后来为了讨好嬷嬷,也为了两人都能吃饱饭,温清漓不得不做些药丸拿出去卖。
阿星性子闷闷的,又不太会说话,总是被人坑,但换来的银钱足够他们两个过得很好。
阿星武功极强,还为她研究银针怎么能当武器使,教她防身之术。
可是有一日,他突然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再也没回来。
冷风袭来,温清漓冷得发颤,瞬间从往事中抽离,她抬手合上窗台,又躺回床榻上。
握着脖颈上的玉佩沉沉睡去。
这也是玉佩带给她的幸运吗?
-
翌日一早,阴沉的几日的天气终于迎来晴空。
温清漓刚好想试一试自己手上的伤会不会影响她弹完一首曲子。
便让红玉抱起琴,一同前往花园的听雨亭中。
红玉把琴放在圆木桌上,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姐,不要太勉强自己,若是疼的话就先停下。”
温清漓双手抚上琴弦,那日受刑留下的伤痕犹在,曲指间并没有什么痛感。
“知道了。”
话音一落,弦音骤起。
起初,红玉还忧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若是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刻叫停。
可没一会儿就又被琴音牵引着忘却了一切。
不多时
一声刺耳的弦音顷刻让她清醒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痛了?”
温清漓的手已经离开琴弦,却依旧在微微颤抖,她心中一沉。
果然还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她根本弹不了琴。
红玉见她神色恍惚,一句话也不说,更担心了,“小姐,你别难过。”
温清漓摇摇头,想要安慰她自己并不难过。
一道刺耳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呦,我道是谁一大早的在这扰民,原来是三妹妹啊。”
温玉宛被丫鬟簇拥着走近,面上笑得得意。
温清漓回头看她,轻笑一声,“二姐姐怎的敢出门了?不怕被贼人掳了去?”
“你还好意思说,那贼人分明就是冲你来的,我早就说过,你是我们温家的祸害。”
她嗓音尖锐,声声刺耳。
看到温清漓布满伤痕的双手,笑声更大,面上快意更甚。
“哈哈哈哈哈你们快瞧瞧,三妹妹那手,怎么伤成这副模样啊?”
“我想起来了,是那日赏花宴上,你不自量力竟敢冲撞长公主。”
“现在连琴也弹不了,真是活该。”
她身旁的丫鬟也都捂嘴偷笑。
红玉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当即要上前怒骂,被温清漓一把攥住。
她眼神示意,别忘了你跟她们是一伙的。
红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内应的身份,只能硬生生忍下。
温玉宛见她不应,愈发猖狂,“怎么不说了,你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了?”
温清漓冷眼看她得意的模样,嗓音淡淡,“哦,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斗鸡。”
她上下打量着温玉宛,继续道:“现在不说话的样子也很像,为什么呢?”
她神色疑惑地看向温玉宛身后的一众丫鬟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吓得她们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生怕惹怒了自家小姐。
温玉宛白净的脸气得通红,尖叫一声就要扑上去。
“你这个贱人,你说谁像斗鸡。”
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啊啊啊啊”
温玉宛的手被蹭出了血,伤口一路蔓延至手腕。
一众丫鬟看到忙上前搀扶。
温清漓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房顶看了一眼,淡淡道:“走吧红玉,这里太吵了,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