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前
一身着红色朝服的男子跪于殿前,身形佝偻,面色惨白。
顾景怀下了朝直奔文华殿而去,远远看着跪着的身影,烦躁地闭上眼。
身旁的敬善公公道:“陛下若不愿见,老奴便去打发了他。”
只听一声无奈轻叹,顾景怀神色复杂道:“不必。”
他抬脚朝魏书意走去,“魏次辅已在此处跪了一夜,你是在逼朕吗?”
跪着的身影蓦然抬起头,眼看着明光色的衣袍从他身侧越过进了文华殿。
“老臣绝无此意,只是想向陛下讨个公道。”
殿内响起天子怒意,“公道?魏次辅不如先进来,同朕讲一讲这公道。”
魏书意颤巍着从地上爬起,眼前一阵发黑,步履蹒跚地走进正殿。
见他这副样子,顾景怀冲敬善公公道:“赐座。”
敬善公公会意,忙从耳房搬来木椅,“魏次辅,这是陛下体恤,请快坐下。”
魏书意脊背绷直,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刚烈模样,“老臣恳请陛下为温书砚定罪。”
顾景怀面色微沉:“朕已经让他下狱,给足了你面子,你还不满足?”
“老臣辅佐陛下十年,怎会看不出陛下只是逢场作戏,老臣要的是定罪文书。”
“刑部侍郎不过是秉公执法,朕要以何罪论处?再说那京师女子失踪一案,十九名女子被绑到你魏家祖陵,你敢保证此事与你毫无干系?”
魏书意直视他的眼睛,“所以陛下是认为老臣有罪,才纵容温书砚扰我儿下葬?”
“十年辅佐之情,陛下竟如此不信任老臣,真是寒心。”
顾景怀又头疼又无奈,“朕也没说一定是你做的,只是此事与魏府肯定脱不了干系,刑部侍郎拦你儿灵柩也是为了保失踪女子性命。”
突然,魏书意喉中一阵闷咳,嘴角溢出血迹。
“那我儿又何其无辜?头七之日不得安葬。”
顾景怀眉头一皱,“行了,你这身子骨还跟人学什么长跪不起那一套,先回家去好生休养。”
魏书意还欲再说,顾景怀直接打断,“至于你的要求,让朕再好好想想。”
“魏长庆的灵柩现下还在魏府吧,再挑个日子风光大葬了。”
最好这几日都别来烦他了。
魏书意绷直的双肩低垂下去,“老臣告退。”
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朝殿外走。
陛下满口律法道义,暗中指责他魏府先犯下罪行,温书砚不过秉公处事。
可迟宴声暗中虐杀他儿子,陛下却纵容放任。
总归人心是有偏向的,迟宴声僭越皇权,擅权专政,恶名在外,陛下却能充耳不闻,只作不知,一味纵容。
而他魏家对陛下忠心耿耿,不过是绑了十几个人,陛下就如此不留情面。
“魏次辅,我家娘娘要见你。”
绿萼面带笑意,拦在他面前恭敬唤道。
魏书意自是认得她,收敛些颓丧的情绪便跟着她入了惠宁宫。
见魏书意进来,魏贵妃忙从贵妃塌上起身,“父亲。”
魏书意淡淡应了声,“找我何事?”
魏贵妃搀着他走向院内的赏花亭坐下。
“父亲,关于长庆的事,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还要再考虑,依为父看,他不愿处置温书砚。”
魏贵妃眸中闪过嘲讽,为他倒了一杯茶道:“父亲,长庆死得冤枉,如今又不得安稳下葬,陛下竟一点也不体谅我们魏府受的委屈。”
魏书意攥着茶杯的手狠狠用力,“陛下如今皇位坐得越来越稳,就越来越不把为父放在眼里了。”
魏贵妃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父亲,女儿早就说过,权利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好使。”
“若是父亲早点肯听我的,长庆又怎会不明不白地被害死。”
魏书意脸色逐渐凝重,“你是说……那个位置?”
“不可以吗?”
“那草包都坐的,不如换我魏家来坐。”
魏书意执杯重重摔在桌上,“住口。”
他阴沉着脸看向魏贵妃,“你身为后宫妃子,可知方才那句话能让多少人丧命!”
“此话莫要再说,我劝你趁早打消这种念头。”
魏书意气冲冲离去,不远处绿萼看见,踏着梯子走到魏贵妃面前。
“娘娘,老爷还是不同意吗?”
魏贵妃冷哼一声,娇艳的眉眼满是算计,“不急。”
“陛下是不会处罚温书砚的,父亲向来疼爱长庆,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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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马车上
温宏业狐疑的打量温清漓,“你同迟宴声之间发展哪一步了?”
“女儿也不清楚,迟首辅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温宏业道:“昨日琼林雅荟,他的玉签没有投给你,今日大殿之上话语间对你也颇有不满。”
“五年来你学的东西都丢到哪里去了?竟还没有将他搞定。”
“父亲莫要生气,请再给女儿一些时间。”
“我能给你时间,谁又能给温家时间?你大哥为了你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
“他一个刑部侍郎,被关进刑部大狱,就算是日后放出来了,对他的名声是多大的伤害。”
自始至终,温清漓都垂首恭顺地听着,并未辩驳一句。
待温宏业发完脾气,她才淡淡道:“女儿想去看望一下大哥。”
温宏业见她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心中烦躁,虽然好拿捏,但也是个不中用的。
“你自行去吧,我还有事。”
被当街丢下,红玉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小姐别难过,大少爷的事不是你的错。”
温清漓无所谓道:“你哪里看出来我难过了。”
“只是想让他少骂一会儿罢了。”
红玉这才松口气,笑道:“小姐不难过就好,我们现在就去刑部。”
温清漓摇摇头,“不,我们去医馆。”
琼林雅荟终于结束,她也有时间去医馆看一眼了。
说到医馆,红玉瞬间想起了祁习玉,她也有好几日都没去了。
她攥住温清漓的衣袖,拉着她往外城跑去,“小姐,我们快走,外城还远着呢。”
温清漓被迫被她拽着跑了几步,喘息道:“停停停,傻丫头,还没换衣服呢。”
二人身后,有一人隔着街道看着她们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此人正是顾启明。
自千鹤楼之后,他便终日躲着这位温三小姐,一想到她就有些心虚。
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畏手畏脚的,倒不如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