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期,戴小呆如约而至。
依旧是那绿衣翩翩的束腰长衫。
依旧是那清瘦高挑的瑶瑶背影。
小呆姐每次来,余笙总是跟在身后。
悬泉带着灵儿和陵光时前时后。
“东余笙,三年期满,不论境界,无论生死,准备好了吗?”戴小呆回身问道。
“好了!”余笙试问自己,没准备好。几年时间,除了修炼,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
太安逸了,安逸的或许他就没想去报仇,只是想去看看姐姐的墓。
安逸的亦或者,他只是想和小呆姐独行大山。
他也常暗骂自己,可人就是如此。
安逸散漫惯了,心就懒了。
儿女情长多了,心就软了。
“不行,这不是去报仇,是去送死。”东灵渊哪能让徒弟白白送死。
戴小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轻轻说来:“找得找不到猪妖,还是一说,至少让他看看他姐姐的墓吧!”
“妹妹……”东灵渊担忧欲言,被戴小呆打断。
“放心,我和狗子陵光已经去过多次。”
三年间,戴小呆气力再无增,也不知现在是何等境界。时常带狗子、陵光,大山外围狩猎。
狗子入了地妖境,体壮如象,大的夸张。
那日回了杏满园,院子拥挤了不少。王伯当即换了院门,买了地,扩了院子。反正只要是能还懒丫头人情的事,王伯绝不含糊。
陵光还是脸蛋子嘟嘟,小屁孩模样,神在在的,看不出境界,除了打不过戴小呆,跟谁都能较一番高下。
与灵渊金仙不分高低。
与地妖穹灵难分伯仲。
陵光没术法,没气力,可偏偏恢复力极强,百战不疲,越战越勇。
陵光那股红色气息越发凝实,隐隐有焚烧仙灵之力。
可偏偏这股气息对凡人无效,几次挑战戴小呆,都被一顿好打。
“我也去,一起去。”东灵渊有些撒娇,有些许不容反驳的语气。
看着灵渊那副小姑娘模样,一起就一起吧!戴小呆从来不是犹豫的人,
三年来,戴小呆也有自己的修行,他有护大家周全的底气。
一日准备,再向大山,各有各的心情。
悬泉从未去过,有兴奋,有紧张,以前的危险都是听说,没有亲历,便少了些畏惧。
余笙也从未去过,但那里有仇人猪妖,有姐姐的墓碑,有愤怒,有哀伤,还有莫名的兴奋。
东灵渊是去过,却连累妹妹,差点把命丢在那里,有自责,有谨慎,她就一个念头,一个都不能少的回来。
戴小呆是去过多次了,他要带着余笙去看看他姐姐的墓,要去满星的树屋看看日升日落。
穹灵和陵光也去过多次了,每次都是吵吵闹闹。
出城北上。
东灵渊带着余笙、陵光,驾鹤而行。
戴小呆带着悬泉骑着穹灵,紧随其后。
悬泉骑着灵儿,轻声教唱。
穹灵驮着悬泉,欢喜跟学。
本来陵光也在穹灵背上,只是俩货一起,不出片刻便会吵闹起来。
“不动我耳朵。”
陵光拨拉拨拉。
“痒痒的很,不动我耳朵。”
陵光拨拉拨拉。
“信不信我咬你。”
陵光拨拉拨拉。
穹灵转头啊呜一口,咬住陵光小腿,扔了出去。
一灵一兽开战。
戴小呆为此教训过陵光无数次,可陵光就是改不了。
陵光就是单纯的手贱,那毛茸茸的感觉,总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二哥那毛绒绒的耳朵,那时她也是这般。
此次两货,刚一出城,便打了起来,戴小呆直接把陵光扔到玉清身上。
陵光嘟个小嘴,东灵渊借着哄逗机会,捏了一下小肉脸蛋。
“滚!”一声怒喝,夹杂着悬泉的轻笑,伴随一声狼嚎,几人进了十万大山。
徐行几日,戴小呆领着余笙,来到他姐姐的墓碑前。
断树之上,长出新枝。
巨壑之中,长出新草。
处处新绿,新绿之下,是年复一年的白骨。
余笙跪在那无字碑前,嚎哭了一天。
除了草,祭了酒。
余笙亲手刻下,长姐余音之墓。
东灵渊为余笙姐姐埋了阵符,布了阵法,免受蝇虫骚扰。
东灵渊作为师父,唱了悼词:“夜雨潇潇,冥风疏疏,幽路漫漫,何年再见,无语兮,无语兮,风寄语兮,到黄泉。”
“姐姐,师父待我很好,师妹待我很好,小呆姐待我也很好。你知道吗,我现在也跟你一个境界了。”余笙念念叨叨一堆,念的是都好。
能听见吗?戴小呆看看墓,看看天。要是能听见,他也想念叨念叨啊!
穹灵看看主人,看看天,悲戾长鸣,或许能听见,它也想念叨念叨吧。
余笙跪了七日,众人陪了七日。
七日后,余笙起身,给众人一一行礼作谢。
继续北上,徐徐几日,几人来到姜满星的树屋前。
众人上前,却被无形阵法拦了下来。
狗子撞的嗷呜喊疼。
陵光撞的眉毛倒竖,拔剑要砍。
戴小呆一把拎起,扔到身后。
戴小呆走向前,触到阵法,竟然不受阻拦,探了进入,这定是姜清衍设下的阵法。
戴小呆跃上树屋,屋内一成不变,一尘不染。那老头应该是常来,又或是刚走几日。
戴小呆下树,来到姜满星墓前,盘腿而坐,喃喃低语:“饮不尽泡了灵杏,你没喝过吧!”
“与你些尝尝。”戴小呆举起酒壶倒在墓前。
“好喝吧!王伯许我一颗,殊不知,我初来之时,我便偷了一颗。”戴小呆晃了晃酒壶,灵杏如玉,传来清脆碰装声。
“没你在旁边叨叨,清净许多啊。”戴小呆喝了一口酒,竟然哽咽住了,迟迟不能咽下。
许久许久,才咽下那口酒。
那夜,戴小呆在树屋里看见了白山日落。
清晨,戴小呆在树屋里看到了密林日出。
别了姜满星,戴小呆几人,来到古阵。
三山矗立,白雪茫茫,原来古阵处,早已没了阵法痕迹,只有一块黑色石碑,矗立雪中。
石碑上几行字:姜清衍以此碑立誓,有生之年,与血雾沼泽不死不休。
戴小呆苦笑,满星死前,应该是不希望老头子这般的吧。
可是姜清衍能放下吗,戴小呆试问自己也做不到啊。
如果墓里,是灵渊,是穹灵,是悬泉,是杏满园的任何一人,他也会不死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