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建，今天到了以后，可得跟紧你伯啊！”
几天后，宋海建和蒲长征再度出发去黑市。
他们上次只买到野兔和野鸡，但家里最缺的猪肉——尤其是肥肉还没弄到，所以宋海建就厚着脸皮去找长征伯。
虽然到了年底要杀猪分肉，但是他家的工分少，买不到多少肉。
可家里的油罐已经见底儿，为了今年能让全家过个肥年，宋海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黑市。
现在是两点多钟，连出海的船都还没靠岸，宋海建和蒲长征就准备出发了。
“知道了妈，你快回去睡吧！”
宋海建坐在自行车后座，朝母亲挥挥手。
冯玉芬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深更半夜的，风还是挺大的。
好在她用丈夫给海建改的厚衣服做好了，这会儿正穿在儿子身上，否则她真担心海建今天会吹感冒。
眼看自行车逐渐驶入黑暗中，冯玉芬也只好掉头，慢慢往家走。
当宋海建和蒲长征抵达县城，并没有前往上次那个黑市。
所谓的黑市，就是不固定的交易场所。
幸运的是，上回从卖鸡蛋的大伯那里，宋海建套出了黑市的几个地点。
再结合上辈子的记忆，宋海建很顺利地给长征伯指路。
蒲长征讶异，这孩子之前问消息问得这么详细吗？
还真不是一般的细心啊……
终于，在他们找了两个地点后，成功发现了黑市。
这里甚至不能说是“市场”，只是几个人拿着火把、气死风灯聚在一个墙角，外围有人望风。
当看到有灯光出现，望风的人会立刻警觉，仔细打量来人。
虽然这个点能很大程度地降低被抓到的风险，但干这行的都必须小心再小心，毕竟一旦被抓到，那就是游街的下场。
蒲长征也理解他们的心情，因此隔得远远的，就用手势表示自己是来买东西的。
对方这才没有任何动作的任由他靠近。
凑近了，对方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身后的宋海建身上，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没有民兵会带着孩子来抓人。
“老乡，我们是来买肉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蒲长征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指了一个方向。
“从那儿过去，见到有光的地方就是了。”
蒲长征连忙道谢，赶紧带着宋海建过去了。
拐过两个弯，就看到了正在卖肉的人。
在他们之前，已有人到来，这会儿提着新鲜的猪肉，兴高采烈地离开。
“没想到我们来得这么早，还是迟了一步。”蒲长征不由得感叹。
宋海建点了点头，“希望还有板油和好肉吧……”
在这个物资归国家调控的时代，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难怪人们赚钱的热情不高，只是一味追求能拿到票证的“铁饭碗”。
“要什么？”
两人刚靠近，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就出声询问，手里的杀猪刀已经蠢蠢欲动。
显然，这个点能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来买肉的“客人”。
宋海建激动地跳下车，小跑到前面。
卖肉的几人看到他一个小男孩冲上来，都有些惊讶。
刚才问话的男人挑了挑眉，带着孩子来黑市？还真是少见。
此时，宋海建的眼珠子像是黏在上面了。
当他抬头时，问出的话让所有人表情呆滞。
“你这些肉我全要了，多少钱？”
蒲长征：“噗！”
他刚把车子停好就听到如此骇人的言论！
就在蒲长征急得想上前捂住他嘴巴的时候，拿着杀猪刀的男人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不让包圆。”
宋海建一阵意外：“为什么？难道黑市里做买卖，也是有限额的？”
男人身后的一个少年小声说：“很多人都等着我们的肉，你包圆了，别人就买不到了。”
一听这话，宋海建倒是对这帮人刮目相看了。
卖个肉还整得挺高尚……
“哦，那我能买多少？”宋海建礼貌地问道。
少年便没有吭声，男人声音沙哑：“看你这体格，顶多能背个十来斤……”
“不不不，我可以背二十斤！还有我伯，他能背八十斤！”
宋海建说着，将一旁目瞪口呆的蒲长征拉了过来。
男人嘴角抽了抽，“你俩实在想要，七天后再来一趟。”
宋海建面露犹豫，“可我们那个时候，或许已经出海了。”
闻言，少年忽然问：“你们是住在海边的？那你们有海鲜吗？”
“别的我们没有，但海鲜是多多的有！”宋海建铿锵有力道。
回过神的蒲长征也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村每天都有人出海捕鱼。”
听到这里，少年期待地望向卖猪肉的男人。
男人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蒲长征：“下次你们带海鲜来和我们交易——不要鱼，别的都行。”
蒲长征毫不迟疑就答应了：“好，那时间定在十八吧，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可以，十八那天我们会再拉一头猪来卖。”
说着，男人又问了一遍：“今天你们要多少？”
这次宋海建不再奢望搬走一扇猪。
但他还是“狮子大张口”：“要十斤板油，十斤肉——肥的瘦的都行。”
男人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蒲长征。
“我们是分开的。”蒲长征解释道。
杀猪佬点了点头，麻利地割了一大块板油下来，又挑了一块肥肉较多的后腿肉。
一秤，板油和肉都是正正好的十斤。
可见这杀猪佬的经验丰富。
“一共三十块。”
宋海建一听，难免露出了肉痛的表情。
少年顿时打趣：“你刚刚不是很豪气，要把剩下的肉包圆吗？”
宋海建一边掏钱，一边嘟囔：“我也没想到黑市的肉这么贵啊……”
少年好心地向他说明：“快过年了，肉也跟着涨价，平时板油是一块五一斤，这会儿是一块八；肉也从九毛钱涨到了一块二。”
越是过年，人们越舍得花钱，而他们也是靠着年前才能多挣点钱，自然要涨价的。
尽管蒲长征做了心理建设，却仍是被黑市的肉价吓到了。
本来想买五斤板油五斤肉的，蒲长征直接改口：“我要五斤板油就行了。”
反正前几天家里刚吃了肉的，到年底又能分到不少肉，没必要这个时候花一笔冤枉钱。
即便如此，一次性花出去九块钱，蒲长征也是非常心痛的。
他有预感，回家肯定要挨骂了……
“大哥，猪肝大肠那些下水有吗？我们一下子买这么多肉，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们送点下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