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持。
祠堂气氛,顿时坠入冰点。
叶槐安双眼无声逼问。
良久,李戟面色动容,淡黄的光烛让他终日狭紧的眉,软了下来。
“我...”
“...是想帮你。”
李戟凝视了叶槐安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
叶槐安眉头一跳,帮?!
李戟深看着叶槐安,干脆将埋葬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本不愿如此。”
“可你太过软弱。”李戟目露无奈,黑岩般的脸,少见得有了裂痕,“一根草,是禁不住风霜的。”
他背负着拳头,神情凝重。
“我的身边处处是风暴,你要待下去,就必须强大。”
“必须在尔虞我诈中,成长起来。逆来顺受,保不了你,唯有强大...”
李戟顿了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白头到老。”用心良苦的话尾,烫的他压紧了唇。
叶槐安听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她的眼眶中泪水在翻涌,锥心的痛如蛇虫一样,啃食她的全身。
叶槐安按住心脏,怔怔望着李戟,竟是这般荒唐言论。
叶槐安,你可听清了。这便是你选择的良人。
若说无情却有情,若称有心却绝情!
李戟被叶槐安古怪的目光,看得心底发麻。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嘛?”他伸出手,想要靠近叶槐安
可女子,瘦薄的身子。
却决绝地抽开。
叶槐安无声且坚定地,划出了一条线界限。
她抬起眸,连砸了几下胸口,“李戟,你可知你所谓的苦心,逼死了这颗心。”
“槐安......”李戟慌了。
“为我好。”叶槐安冷声打断,“若是,你当真为我好,为何不早早说明。”
李戟没有回应,唇峰狠狠地抿住。
他有太多顾虑。
最害怕的,唯独,她不敢踏进他的身边。所以他不敢言,也不能言。
叶槐安苦笑了一声,原身这个傻丫头,怎么也想不到吧。
她定望着神色不安的李戟。
她,爱了这般久。
痛得这般苦的男人,是这样的!
“你真的爱”叶槐安替她问了出来,“我嘛?”
李戟眉头紧蹙,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因为问这个人,眼神是那般的陌生,锋利。
像是一把刀子,似乎要把他的心给剖开。
“你不爱!”叶槐安自答了出来。
李戟猛愕。
“当初,是槐安的柔和,脆弱,乃至楚楚,才吸引了你。”
叶槐安目光如炬,噼里着火,“可是现在,你却嫌这柔和,经不起风暴。”
“你恼这脆弱,经不起摧打!”
“你!”叶槐安猛吸一口恶气,“连这楚楚,你也恨不得被刚毅所裹挟!”
叶槐安的言辞激烈。
饶是李戟这样魁梧如树的男人,这时,也被撬动了根茎。
脚步不稳。
他紧攥手掌,才勉强稳住晃荡的身子,眸子迟迟不敢看叶槐安。
嘴里的解释,也堵住了。
“李戟,叶槐安不是你手下兵。”她神情悲愤,“不是面团子,任你揉,任你捏!”
叶槐安胸口起伏,久久不能不息。
李戟深凝着叶槐安。
沉吟念出的,还是那句话,“我是在为你......好。”
叶槐安讥讽一笑。
像是根刺,扎得李戟浑身一震。横长的眉,紧蹙在一起,流出无措。
“你有千万种好法,却选择了最残忍的好。”
叶槐安提步停在李戟身侧,“那句道歉,你留着吧。”
不轻不重。
却让李戟瞳孔,猛震。
她继而道,“千万声道歉,也抵不了你欠的.......”
欠那个初见你时,就对你一见钟情的姑娘;欠那个不愿让你为难,甘心将苦楚咽进肚子里的姑娘,欠那个委屈求全的傻姑娘。
太多,太多了。
李戟,你终究是负了她,用你的自以为是。
叶槐安重合上眼。
没有停留,与李戟擦身。黑亮的眼珠中,明亮如昼,却再也没有一个他。
一阵风起。
烛火瞬间灭了几根。
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决绝地分离。
李戟怔伸出手,指尖木然,僵在空中。
他曾用这双手,提过三尺剑,扛过千斤斧,攥过红缨枪。
可如今,却独独不敢拉叶槐安的衣角。
祠堂中,只留下形单影只的李戟,怔怔地望着空荡的手指。
长影落寞。
“我...想...为你好。”
粗粝的嗓音,嘶哑地扯出这旧话。这是,李戟千百遍告诫自己的话。
祠堂外,
花圃旁。近乎要与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动了动。
女子灿白的齿,狠狠地绞着朱唇。手狠折下旁边的花枝,硕大的白芙蓉,如用人头般,砸在泥土,“叶槐安......”
冯幼鸾寒瞪着叶槐安的背影,然后,又用幽怨的目光,剜着祠堂中几乎石化的男人。
没想到,挂心李戟久不归,而来寻来的冯幼鸾,竟看了这出好戏。
叶槐安哪里注意到那里的动静,她全然沉浸在这真相中,嘴角的讥讽长挂不止。
心情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也品不出什么味道。
只是。
叶槐安顿住了脚步,伸手按住了心脏,里面翻腾着无尽的悲凉。
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丝错觉,她觉得真的叶槐安还在这里。
痛她所痛。
“你,是不是......”叶槐安没有问下去,睫毛扑闪了下,唇角苦笑了下。
再次,抬眸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深呼了口气,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朝着正厅走去。
“太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让我们先将姜小姐带回衙里,若是,口供有假,我等定会还姜小姐清白。”京兆府派来的夏捕头,看了眼渐浓的月色。
那两名被绑进京兆府的蒙面男子,也都尽数招了。可没想到,这侯府的万太夫人却死活不肯放人,偏说要等叶娘子来对峙。
夏捕头长吁了口气,望了眼厅前的万太夫人。
万太夫人只道,“夏捕头,这个面子你难道不可卖老身一个。”
“就是,你家大人来了,想必也不会多言。”
气势宏大,压得夏捕头心尖一震,认命等了起来。
他只是小官,还没有想过和这侯府碰上一碰。
“太夫人息怒,夏某失礼。若有冒犯还请海涵。”夏捕头弯腰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