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卿到时,侯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喧嚣不止。
“这孩子死得也忒惨了些吧。”驻足的路人,对着被木杆吊起来的尸首唏嘘道。
只见他干瘦的身子上,布满了鞭伤。
手脚的指甲都被暴力地剥离,结着黑红厚重的血痂。
唇焦黑。
牙齿上还有清晰可见的煤渣,可见生前被人用炙红的煤球,塞进过他的嘴里。
其余地方,也是大大小小的伤,让人触目惊心!
“呸!”负责看尸示众的下人,大口啐了口痰,“这人可是当初私采金矿案的余孽!”
“你还敢怜悯他,莫不是你也是这余孽!”他鄙夷地说着。
路人顿时气黑了脸。
正想说话,一道尖锐的质问声,就响了起来,“这是谁做的!”
他猛转过头。
同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人尾的红衣女子。
她温婉的脸上霸满了悲愤,直愣愣地盯着尸体,“谁做的!”
崔清卿怒声,双眼猩红。
雀儿怎么也拉不住崔清卿,“娘子,这事你管不了啊!”
雀儿本想着让她见季景和的最后一面,可没想到娘子竟然公然质问。
念此,雀儿脸色青白交加,心中一阵后悔。
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叶娘子,这是侯爷的命令!”那看尸人认出了崔清卿,但依旧昂着脖子,不慌不忙的回答。
尾音中,满是对她的不屑。
“李戟?!”崔清卿双眉深锁,深受打击地僵住。
好一会儿,她才动了,“怎么会?!”
崔清卿的五官愧疚地扭在一起,凝视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季景和,
他黑焦的唇,微微张开。
但永远不会说话了......
当时,她把季景和安顿好了之后,为了能顺利查到私采金矿案的真相,就告诉了跟季景和提议让他能陪李戟找线索。
却没想到害死了他!
“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崔清卿颤着眼,满是痛苦。
停了一会儿。
崔清卿冲上前,暴力地扯着季景和身上泡透了血的麻绳,想要把他放下来。
“叶娘子,你要干什么!”看尸人大叫了起来。
在看尸人惊慌的喊乱声里,崔清卿果断地掏出短刃割断了绳子。
她迅速伸手,闷“哼”一声,稳稳接住了季景和冰冷的尸体,“姐姐带你走。”
崔清卿一字一顿道。
“叶娘子你这是做什么!”看尸人被崔清卿的举动吓呆了。
“来人啊!”看尸人朝身后大喊,“叶娘子要劫尸体!”
顿时,守在门口五大三粗的汉子,面色一凛,抡着粗大的胳膊,气势汹汹地朝崔清卿逼近。
崔清卿面无表情,下意识把季景和往怀中搂紧了,双眼飞快的瞥了眼四周。
可密密麻麻的人群,堵死了她的路。
崔清卿面色一沉,正准备用手里的刀和他们硬碰硬时,
“住手!”
李戟大刀阔斧地走了出来。
他额头黑沉,“都退下!”
看尸人狠噎了口气,猛挥手撤退了汉子,“是!”
“刚刚的事情,谁都不可乱说。”李戟站定在崔清卿面前,横眉头扫视了一圈,“否则......”
未说明的话,压着沉沉的威胁。
周遭看戏的路人,全都打了个寒战,“是是是!”
最后,一哄而散了。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府门前。
就剩下了他们。
“叶槐安你不要命了!”李戟蹙着浓黑的眉头,神情严肃。
“把尸体放下!”他强硬地命令崔清卿。
若不是他事先得到消息,并且拦了下来,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老师了。
而那时,老师一定会把她当成私采金矿案的同党关起来,甚至......
崔清卿死瞪着眼,“滚开!”
黑色瞳仁中的恨意,不禁让李戟狠怔了一会。
“叶槐安,这孩子已经死了!”他下移着视线睨了眼她怀中的尸体,沉声道,“你难道还想搭上你自己!”
低呵声中透着不解。
“他本不用死的!”崔清卿一字一顿,神情严肃,如果她没有告诉李戟的话。
她说着,鼻尖顿时发酸,“你明明答应我,会护好他的安全,可为什么.......”
接着崔清卿抱着尸体的双手,开始上下颤抖,“为什么杀了他!”
李戟脸色变得阴沉,凝重,“叶槐安,你以为我想杀他嘛!”
“老师已经知道有人在查当年的案子。”他懊恼的扶额,长长叹了口气,“若如不杀了他,那么今日死的就是我们!”
崔清卿冷笑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
“不然呢!”李戟一怔,口吻决绝。难道要看着老师把叶槐安给揪出来嘛!
“真是光明堂皇!”崔清卿心中怒火重烧,重骂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如此不堪!要让一个孩子背锅!”
“李戟,他还只是个孩子!”她的牙齿在发抖,怒气咯咯从牙关中蹦出。
李戟没有说话,一味的加黑脸色。
“把尸体给我。”他沉吟片刻,定定道。
“做梦!”崔清卿狠剜了一眼。
李戟狠狠抓住了崔清卿的胳膊,上面压着一具尸体的重量,“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嘛!”
他黑脸滚滚欲爆,
“呵!”
崔清卿冷笑一声,把嘲弄的眼神,赤裸地刺向他,“死嘛?”
李戟压唇。
“你以为,我会怕嘛!”
李戟被她的这句话,弄得心绪凌乱,猛地噎住了。
崔清卿狠撞了一下李戟,“懦夫!”临走时,她定定丢下了句,
半响。
“砰!”——李戟抡起拳头,狠砸向府前的石麒麟。
他重弯着腰,沉哑着嗓子,“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血弯弯曲曲流下,
一滴,
两点。
李戟狠闭上眼睛,想起了昨夜被残忍折磨致死的季景和。
他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没有同党。”
即使是,嘴里被塞满了烧的炙红煤炭;即使是,手脚都被撬开了甲指。
即使,他的嘴里有流不尽的血,可他的牙关都死死的咬住了。
李戟愧疚地低下了头,声音嘶哑,“对不起。”
他太大意了。
如果查案时,再谨慎一点,避开所有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