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别骂了。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赶紧把这些粮食整理出来,城里的灾民还等着呢。对了,记得给我留出一半,战时有用。还有,晋王府的地契是不是在你这儿?”朱慈烺直接问道。
“按规矩,衙门应存有备案,不知太子为何索要此物?”孙鹏疑惑地回应。
“晋王图谋不轨,已被我处决,他的地契自然归我所有,到时候你去衙门改一下记录。”朱慈烺说道。
此话一出,孙鹏顿时目瞪口呆。
晋王...已被斩首?
当孙鹏初到太原府时,见到权势滔天的晋王与谄媚的李祥,就知道太原府注定不平静。
果然,太原府依旧如往常一般运转,毫无改变,但大明的衰败已是显而易见。
若日子继续这般下去,太原府也难逃厄运。
让孙鹏万万没想到的是,突然出现了一位太子。
这位太子行事果决,仅仅因为晋王稍作阻碍,便带兵折返将其诛杀。
眼下看来,这件事对孙鹏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尚不可知。
他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命。
尽管手中握有府兵,但他并不擅长打仗。
听说晋王昨天派出精锐骑兵进行试探性行动,仅仅回来几十人,便已显现出太子的强势。
庆幸的是,这让孙鹏稍稍安心,因为太子的第一道指令竟然是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即便只发放一半,也足够供给城中灾民半月之需。
“将事务安排妥当后,到晋王府来找我。”朱慈烺补充道。
“是,太子殿下。”孙鹏忙应答。
随后,孙鹏便着手将仓库内的粮食全部搬运出来。
能食用的送往县衙熬粥施舍;
无法食用的,实在无奈之下,也只能低价售出,用于喂养牲畜。
待所有事宜安排完毕,孙鹏即刻赶往晋王府。
然而刚至城门,便察觉异样。
原本驻守城门的府兵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几个陌生面孔。
不过,这些人较孙鹏手下的府兵更为健壮,目光亦更犀利,严谨地伫立于城墙之上,眺望远方,似乎远胜那些旧部。
这些已非孙鹏所能过问之事。
当他抵达晋王府时,发现朱慈烺正在用餐。
见到孙鹏,朱慈烺笑意盈盈地说:“你来了。”
这便是伴君如伴虎的真实写照,即便朱慈烺尚未登基,身为太子的威严已然显现。
“太子,不知召见属下有何吩咐?”孙鹏心想,还是安分守己做好傀儡府尹为佳,切勿涉足费力不讨好的事务。
若是仅遭厌弃尚可忍受,若遭杀戮……
身为明朝官场中的一员,纵使信息闭塞,但关于太子似神迹般的战绩——击毙敌首、击溃李自成前锋的传闻,早已传入孙鹏耳中。
他可不愿成为太子剑下亡魂。
岂料,朱慈烺十分客气地道:“吃过早饭了吗?一起来吃点吧。”
孙鹏瞥向桌上的简朴早餐:两盘素包子配一大碗小米粥。
朱慈烺用小碗喝着粥,咬着包子。
孙鹏皱眉摇头,对太子说道:\"殿下,臣今日已用过膳,若有要事,请直陈。即便晋王之事需耗费大量资源,也无需挂怀。\"
朱慈烺咽下嘴中的点心后,挥退侍从,方开口道:\"孙大人,我召你前来,是关于难民的事宜。\"
\"难民?\"孙鹏觉得这话听来有些荒诞。
多年来,这股灾祸蔓延不止,朝廷却始终未有明确应对之策。
孙鹏清楚,晋王也在尽力缓解这些困境。
只是无奈,那些物资甫一抵达太原,便被晋王与总兵截留。
身为府尹,他在太原并无太多实权。
因此,当太子提及难民问题时,孙鹏感到些许不适。
此刻,他收敛心神,恭敬问道:\"不知殿下欲如何安置这些难民?\"
他期盼着能寻得一个妥善的办法,为这些流离失所之人谋得安身之所。
这些难民多来自川陕,饱受战火侵扰,皆是大明子民,不应轻言舍弃。
然而,朱慈烺的一句话,令孙鹏震惊不已。
\"驱逐出境。\"太子语气平静。
孙鹏顿时怒不可遏,顾不得对方身份,厉声反驳:\"荒唐!怎可如此对待百姓?\"
孙鹏与李祥、晋王之间相安无事,很大程度在于他们不干涉太原内部事务。
孙鹏虽为清廉官员,却非顽固之人。
他知道如何在复杂的局势中立足,亦懂得与二人周旋,推行有益于太原发展的政策。
当初接纳难民入城,李祥与晋王并未反对,甚至摆出赈济的姿态。
不论此举是否出于虚伪,至少让部分饥肠辘辘者得以果腹。
原以为这位果断果决的大明储君会怜恤民生,妥善安置难民,谁料其首策竟是将难民驱逐!
孙鹏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一旁的戚大人迅速拔刀架于孙鹏颈间。
这时,孙鹏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然而,他毫不在意,依旧说道:“即便太子要取我性命,我也要说。太子身为大明储君,本该心系苍生,待百姓如子女,怎可冷酷地将他们驱逐?这么多人离开太原府,安全何在?你怎忍心如此?”
孙鹏所言句句属实,若真放任灾民离开太原府,恐怕撑不过七日便尽皆亡故。
朱慈烺却笑了,问他:“孙大人,我有几个疑问。自从你允许灾民入城后,城中的治安状况如何?”
孙鹏先是一怔,接着含糊其辞地说:“每日不过两三件罢了。”
“但我所知,灾民未进城前,一周两三件已是高发期,对吧?”
虽不愿认同,朱慈烺的话确凿无疑。
孙鹏点头,但仍执拗道:“但这不能成为理由,将灾民全部驱逐,这与杀戮有何不同?”
朱慈烺并未回应此话,而是追问:“我再问你,太原府上万人,城内只要有泥土之处,皆已归属,灾民入城,只能在街巷游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随意排泄,破坏环境,传播疫病,治安案件激增,我知道你怜悯这些人,他们亦是大明子民。
只是,原本安宁的太原,因他们的到来,与本地百姓矛盾愈发尖锐,这两方冲突如何调和?这对太原民众而言,公平吗?”
一句话,戳中要害。
孙鹏岂会不知太原现状,但他又能如何?
正因无解之局,才倍感焦躁。
“所以,太子意欲保全太原稳定,不惜舍弃这些灾民?”孙鹏颤声问。
“不是数千,或许是上万,左良玉与张献忠交战正酣,听说李自成也联合了张献忠,你觉得左良玉能挡得住他们吗?到时灾民更多,你还打算让他们进城?”朱慈烺直视孙鹏双目。
终于,孙鹏陷入迷茫。
他一心要做贤臣,入朝以来满腹牢*,斥责如今朝廷积弱,痛恨权臣跋扈,埋怨各地武装势力割据自雄,因此难以施展抱负。
可经朱慈烺剖析后,他意识到,自身难以为善,并非仅因外力所致。
砰然一声,孙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殿下,这事儿我该怎么办呢?那些流民总不能就这么被赶走吧,赶走了他们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朱慈烺听后不禁一惊,但见孙鹏满心忧虑的模样,也只能轻叹一声。
戚大随即收起了架在朱慈烺颈上的刀。
朱慈烺说道:“我只是提议让他们离开城外,并非真的放任不管。”
孙鹏闻言立刻抬头,满脸困惑地看着朱慈烺。
其实朱慈烺早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他领着自己这八千人与左良玉汇合,又能怎样?
左良玉性情孤傲,即便身为大明太子,也不一定愿意配合他。
如此一来,朱慈烺就得靠这八千人去对抗数十万叛军。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就算凭借火铳取胜,他也无法确保自身毫发无损。
倘若他以太原为根基,着手制造火铳、修筑城墙、训练士兵,虽然初期进展缓慢,但先构建起基础框架,或许半年后便能步入正轨。
至于那些流民,也不会白白依赖太原供给,毕竟修建城池需要大量人手,他们正好可用。
“殿下是想让这些流民参与建设?”孙鹏有些惊讶。
“正是,我在太原南门外规划了一座外城,所需的劳力来自流民及太原居民。我会提供食宿,分予土地,晋王府在城外有不少闲置之地,只要肯努力耕作,完工后每人皆可分得一块田地,并取得太原户籍,如此一来,既妥善安置了流民,又利用了他们的劳力,在敌军到来前强化太原防御,岂不是两全其美?”朱慈烺笑着解释道。
这一席话,令孙鹏彻底呆住。
……
朱慈烺瞧着一脸茫然的孙鹏,问:“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你觉得可行吗?”
“必当竭尽全力!”孙鹏拍胸表态。
于是,太原府的局面悄然改变。
……
太原本地人与流民之间始终存在隔阂。
只是双方的冲突尚未完全显现。
若将时间推移,两者间的矛盾必将激化。
城中之人觉得流民侵占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且时常偷窃;而流民则认为城里人自视甚高,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他们。
解决眼下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即把他们分散开来。
朱慈烺始终头脑冷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制定什么融合计划。
但这并非狠心驱逐,而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居所,必须劳动,劳动便能果腹,工作结束后还会分得土地,日后你就是太原的一员。
若不愿劳动,就请远离此地。
现今大明的局势,实在没有余力供养懒惰之人。
如此一来,既让灾民有机会通过劳动换取酬劳,也给予他们归属感。
孙鹏命令官府人员前往城中各处,将灾民召集起来。
无需担心他们不来,只需告知,前来者皆有包子可食。
仅仅一日工夫,所有灾民已齐聚南门。
府兵与天雄军联手布防,将灾民围住,以防其聚众亡国。
果然,当大量人群聚集后,有人察觉到异样。
陈二狗从人群中挤出,指着官府人员质问:“承诺的包子呢?为何把我们召集至此?莫非是要将我们驱逐出太原城?”
张琦朝皱眉打量这位挺身而出的年轻人。
虽略显消瘦,颧骨稍显突出,但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似曾读书,且在灾民中颇具威信。
他走近陈二狗,好奇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二狗。”陈二狗答道。
“读过书?”
“不曾读过,早年陪我家少爷上过一阵私塾,后来……后来老爷和少爷一家人都去世了,我就逃了出来。”陈二狗说道。
张琦朝点点头,对陈二狗,亦是对众人言道:“各位切勿惊慌,你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我们绝不会弃你们不顾。太子殿下已有新指示,为防范反贼攻入太原,需在外城南门外修建一道外城。”
此言一出,灾民群情激奋。
“想让我们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