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慷慨激昂的话说出来,鹿弥堵在心里的那股气总算发泄了出来,连呼吸都顺畅了。
气氛却随着话音落下而变得僵滞。
这些话犹如一根根刺狠狠扎进谭家人的心口,血淋淋撕下他们那副虚假的面孔,让他们直视自己的不堪。
鹿弥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冲动,也会给自己拉来很多仇恨,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淌了谭家这滩浑水,那么她就必须站队,要坚定住自己的立场,明白自己依附的是谁。
这个人选,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是谭郁尧。
所以她要投诚,要让谭郁尧知道她的诚意,愿意全身心地信任她。
手背忽地一重,鹿弥低下头,看到谭郁尧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发抖的左手,握得很紧,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鹿弥想去看看谭郁尧的表情,却被谭郁尧偏头躲开了。
她抿了抿唇,收回了脑袋。
在鹿弥的正对面,坐的是商逸。
方才鹿弥那惊天动地的一席话震住的不止有谭家人,还有他。
看着鹿弥为了维护谭郁尧义无反顾的模样,让商逸的回忆瞬间拉长,拉回到那个他准备投河自尽的夜晚。
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威势之下,他总是会觉得窒息,努力地想让自己变得优秀更优秀,但父亲似乎永远不满意。
在遭受最后一次毒打后,他觉得生活就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他过够了,也受不了了,选择结束这一切。
最后却被人救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耳边不断回响的那一句,“有我在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是他活到二十年都不曾感受过的温暖,一瞬间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拼了命地想去寻找那个人,最后他找到了。
是鹿颜。
但是后面许久,他都没有从鹿颜身上再次找到当时的那份触动心弦的感触。
今天却在鹿弥身上感受到了。
这个想法刚滋生就让商逸浑身过电,他抓起酒杯灌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水划过喉间让他快速地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速穿越过人群来到谭明辉身边,紧急焦灼地说,“谭副总,少爷,少爷他……”
谭明辉正在气头上,直接吼出声,“他又怎么了!”
“少爷被人绑架了!”
霎时间,席面鸦雀无声。
商逸瞬间拧眉,这不可能,他已经让人把谭柯放了,谭柯怎么可能还会被人绑架?
同样吃惊的还有鹿弥,她清楚凭借商逸的智商,在看到谭郁尧出席生日宴后一定会改变计划,否则就会引火烧身,那谭柯怎么还会被绑架。
这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她的心间。
鹿弥僵硬地扭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谭郁尧的脸色,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
这个表情只有谭郁尧在运筹帷幄时才会露出来,是那种盯着猎物上钩后的懒倦和松弛。
这一刻,鹿弥才知道,谭郁尧的心机和城府已经近乎恐怖。
“他妈的去给我查!”谭明辉猛拍桌子站起身来,气得站都站不稳,“查出来是谁,老子把他碎尸万段!”
“郁尧。”林素不像谭明辉无头苍蝇那般,她第一时间走到谭郁尧身边,近乎乞求道:“我知道你在省公安厅和地下城都有关系,帮帮忙,小柯是你的侄子啊。”
谭郁尧颔首道:“再说。”
没有答应没有拒绝,却给出了不能商量的态度,林素脸色白了半分。
“谭郁尧,你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了吗!”如果不是被人拉着,暴怒的谭明辉这时候已经一拳砸过去了。
谭郁尧态度冷酷,“没准。”
“你!”
“大舅!”商逸及时出声打断了谭明辉,他脸色严肃,“现在去找小柯要紧,别耽误时间了。”
“对!、谭颂雅站起身来,“谭郁尧不肯帮忙咱们就自己找!”
这边动静大,宴席上的人几乎都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都是些混迹名利场的老油子,眼尖得厉害,都怕惹祸上身,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一时间,热闹非凡的大厅变得冷落飘零,只剩下谭家人围在一起商议。
谭郁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鹿弥清楚,他现在不能走,因为只要他前脚刚走,后脚商逸就会把所有脏水泼在他头上。
不想在跟这些人交涉,鹿弥离开了大厅,去了室外呼吸新鲜空气。
带着微微凉意的海风吹拂在脸上,慢慢吹散了鹿弥身上的疲乏,她有些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但总有人会给她找不自在。
“姐姐。”鹿颜不知何时来到了鹿弥身旁。
鹿弥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鹿颜手上那颗硕大闪耀的钻戒。
她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鹿颜却在这时候笑了,她举起手凑近了鹿弥,“看到了吗,比当初商逸给你的大了两倍。”
鹿弥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上的钻戒,“商逸还是一如既往小家子气,大了两倍也比不上谭郁尧给我的这一枚。”
看到鹿弥手上那颗钻戒,无论是水头还是克数都是鹿颜手上不能比的,她眼神的妒恨刚升起就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那怎么了,谭郁尧给的再多,在你心里都不如商逸给的吧,姐姐别演戏了,你根本放不下商逸。”
听到这些话,鹿弥第一反应是害怕,她连忙四处张望,看到谭郁尧还在大厅没听到后才放下心。
收回视线,鹿弥轻蔑地扫了鹿颜一眼,她很清楚鹿颜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鹿颜从小就喜欢和鹿弥争,无论在任何方面她都要压鹿弥一头。
所以她一定要确认鹿弥还深爱商逸,这样她跟商逸在一起才会有成就感,满足感。
偏偏鹿弥就不如她的意,她抱着胳膊倚靠在栏杆上,背后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伴随着海浪拍打海面的声音,鹿弥徐徐开口。
“商逸只不过是一个我不要的垃圾,你捡了就捡了,有什么可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