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花眼圈红红,带着很重的鼻音“咋了的嘛?就个臭当兵的,你还想咋的?”
黄建设狐疑“你确定只是个当兵的?”
陈荷花不当回事“能看上她的,还能是个什么大人物不成?”
黄建设不这么认为,陈家那位不也是看上她了吗,语气变得严厉“你没去打听,林菀在跟谁谈对象?”
陈荷花不知道他问这些有什么用,自己儿子不管,管这么个破烂货,没好气地回道。
“爱国的事情我都管不了了,我还管她?”
黄建设又开始后悔当年犯了糊涂,娶陈荷花了。
眼下因为黄爱国的事情,他也被单位安排在家散心了,说的是放几天假,回家散散心,谁都知道是怕被连累。
“哭哭哭,就知道哭,起来去一趟新桥大队。”
去新桥大队?
陈荷花不想去。
这些年她在黄家过的日子,可比乡下那些穷亲戚好多了。
整个陈家就她过得最好,哪次回去不是眼睛长在天上,现在红着双眼睛,一脸苦哈哈憔悴样。
她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回去。
黄建设没有心情管她去不去,甩了她一巴掌,陈荷花就乖乖跟上了。
去车站这时候已经没有到南郡县的客车了。
黄建设心一横,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开了单位的车,到服装厂把黄瑶接上,就去了新桥大队。
车停在大队部,黄建设三人往林铁军家走。
隔老远就听到陈红霞在自家稻场上跟周围的婶子们说“我家林华才去金湾村学了几天手艺,就会裁缝机了。
要我说早就该送他去学了,浩儿是之前没送他去学,要是送他去了,早就是我们县里最出名的裁缝师傅了。”
其中一个婶子说“要我说,手艺这些要学就是得让儿子去学。
丫头片子懂什么。”
“是啊,我听说,那会儿林菀去学的时候,孙师傅根本就不理她。
她去做了好久的卫生,才给踩缝纫机的呢。”
另外一个又说“还是儿子好,儿子又出息,学手艺学得出来,那才是给家里争光呢。”
陈红霞哼了哼“林菀到现在也在铺子里干粗活呢。”
一位年轻一点的大姐,说了一句公道话“我看不是吧,林菀前段时间不是还拿了荣誉,给公社争光了呢。”
一位老奶奶插嘴道“谁知道那是怎么拿来的,都离了婚了。”
年轻大姐不再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黄建设三人一路走过来,都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红霞,你家来客人了。”其中一位大婶说道。
陈红霞看到是自己妹妹陈荷花一家,并没有像以往一般热情。
挂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跟他们打招呼。
黄建设是做了准备来的,上次来就带了一包水果硬糖,这次来是要问问林菀对象的事情。
那就得有打听的样子,家里昂贵的糕点不方便带,村里路不好走,磕磕碰碰地容易坏,特意在供销社买了一包尊贵的大白兔奶糖。
陈红霞看到大白兔奶糖也没有多好的脸色。
就着?
以后她想要多少,她的华儿就能给她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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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着眼睛看向陈荷花,也不叫他们进屋坐。
黄建设很是礼貌客气“大姐,跟邻居聊天呢?”
陈红霞斜着眼睛,从来没见黄建设这么礼貌客气过,还是沾了华儿的光,这才学裁缝,连黄建设都对她客气了。
“哎哟,叫什么呢?”
黄建设态度很好“大姐啊。”
“什么劫来着?”陈红霞叉着腰。
“大姐,我亲大姐。”
“听到了,大姐今天忙,不接待了。”黄建设一家来从来不带个什么东西来,还要吃她家的饭。
之前还想着能沾点光,能给林洁找个好婆家。
现在?
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家有林华呢。
正说着林华就回来了。
“哎呀,华儿来跟妈说说,你今天做了几件衣服。”
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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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衣服啊,在被师傅折磨了几天,把铺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扫过、清洗一遍。
又是跑腿,又是端茶倒水的后。
昨天李师傅终于是问了他“你想先学什么?”
林华茫然的看着李师傅“有什么好学的啊?”
李师傅.....
“手工、上机器、画图。”
手工?这不都是女娃子干的活,他要干啥,再说了,就算要用到手工,那也可以找陈红霞学,谁还不会呢。
画图就更加没啥用了,他是来做裁缝做衣服的,又不是来画图的。
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是上机器了。”
李师傅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带他去熟悉机器了。
林华站在缝纫机前,有点紧张更多地是兴奋。
李师傅坐在缝纫机后面的凳子上,看林华的眼神很是不好惹。
他伸手抽掉机针上面的线,又掏出下面的底线,想了想连机针也一起卸了下来,语气很是敷衍。
“我只教一遍,学不会不教第二遍。”
林华听得心里一紧,咽了口唾沫。
“只教……一遍?”他试探性地问,声音有些不确定。
李师傅微仰起头看向他,头顶的滑冰场蹭蹭亮。
“你不是说你是个大聪明,学什么都快得狠吗。
我教徒弟都这样,会不会就教一遍,从来不教第二遍。”
林华心里不屑,但还是说:“那行吧,一遍就一遍。”
李师傅低下头,放下缝纫机的压板,脚踩在踏板上,语气依旧不好。
“从简单的开始教你,先踩空机器。你只要能保持机器不倒转,就行了。”
林华敷衍地应了声“好。”
李师傅抬起右手,扶住转轮。“看好了,右手转动右边这个轮子,脚下同时踩踏板,让机器转起来就行。”
李师傅干了几十年裁缝了,这些闭着眼睛都能做好。
林华看着李师傅的动作,这么简单,还要你教。
“你来,别把我东西弄坏了,弄坏了要赔的。”李师傅站起身,把高板凳让给他,扯着他到高板凳上坐下。
林华坐了上去,脚放在踏板上,右手扶住轮子开始转,脚也开始踩踏板。
结果刚踩下去,手里的轮子就反着转了,转的林华都看花了眼。
“反了!”李师傅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林华捂着后脑勺,语气不耐“刚上手不熟而已,马上就好了。”
李师傅这里生意一直不好,来这里做衣服的人很少,收徒弟便成了一项收入。
扔下一句:“自己弄,弄坏了缝纫机要赔。”
死老头终于走了。
神奇什么,踩不好多踩几次,不就踩好了。
可明明手带的方向没有错,但一踩踏板,轮子就开始反着转,跟有鬼一样。
越这样他越急,越急轮子越反着转。
心里的火气直接就窜了上来。恨不得一拳把缝纫机砸的稀巴烂。
“咔嚓”
缝纫机突然发出了声音,机器这下彻底不动了。
林华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坏了吧。
李师傅也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缝纫机-梭芯卡住了。
脸色冷了下来指着缝纫机的底部“看到这个盖子没?打开它。”
林华乖乖的打开。
李师傅鼓捣了半天,缝纫机还是用不了。
“你弄坏了。”
林华这才有了点紧张。
“你看看怎么赔吧,这台缝纫机才用了几年,回去叫你爸妈过来。”李师傅声音冷冷地飘进林华的耳朵里。
家里什么情况他多少知道些,现在钱一分没赚到,就要赔钱,就算他是儿子,可家里不是还有林浩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到时候。肯定会被陈红霞和林铁军打死的。
林华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能不能不叫爸妈过来,我赔你。
我干活赔你。”
得到了李师傅想要的回答,他摆出我原谅了你,但是很难办的表情。
“就你?你会干什么?”
“我,我聪明,我什么都会干,我什么一学就会。”
李师傅面色不改“不找你爸妈过来也可以,但是修机器也要花钱。”
“要多少钱?”
“这少说也得要十块钱。”
林华心里一紧,十块钱,这么大一笔钱。
孙师傅当然知道他没钱,但是不妨碍李师傅想要钱的心。
“嗯,你放心,我跟修机器的师傅熟,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到时候会跟他说少收点”,
“那,那得多少。”李华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会被陈红想和林铁军打成什么样。
“最少也得要八块,还得把我的老脸刷烂了。”
讨价还价半小时后,修机器的费用变成了五块钱。
五块钱虽然不少了,但比十块少了一半呢。
当天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陈红霞问他学得怎么样了?
“学得挺好的。”
弄坏缝纫机的事情,几次到了嘴边也不敢说。
第二天,李师傅问他要五块修缝纫机的钱。
拿不出钱来,被李师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针对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要回家。
“你明天不带修缝纫机的钱来,我就去你家找你爸妈要。”
林华心里慌,恨死这个臭老头了,但是又没啥办法。
真怕这个死老头来他家找陈红霞和林铁军,一路惶恐不安的回到家,
看到自家稻场上站了不少村里的婶子,竟然还看到城里大姨一家也在,还有那个有好吃饼干的表姐黄瑶。
林华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于是开口回话。
“今天踩了一天的缝纫机,可累死我了。”
陈红霞一听,不愧是我儿子。
“我儿子就是厉害,来跟大伙儿说说,你都是怎么踩缝纫机的。”
林华脸不红心不跳“从早上去,李师傅就夸我昨天第一天学缝纫机,踩的就比那些学了几年的人都要好。
早上就叫我开始做衣服了。”
陈红霞很是得意“看看,看看。还是得靠我儿子。”
周围的人也纷纷跟着夸了起来。
黄建设一家......
惊讶地合不拢嘴。
村里人不懂,那是因为没见过缝纫机,身为城里人地黄建设一家,对这些清清楚楚,更别说还有个在服装厂上班的黄瑶了,虽然是在行政科,不下车间,但对这些还是门儿清。
哪有人才学了几天手艺,就做衣服的。
这怕不是在讲鬼故事。
陈荷花本来就受不了陈红霞对她甩脸子,什么东西嘛,还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这下就更加了。
立马就想上去戳破林华的谎言。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黄建设很了解陈荷花,一把抓住,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陈荷花早上脸被打的生疼。
这下也只能乖乖闭嘴了。
“我侄儿就是聪明,别看我家瑶瑶比他大好几岁,比起来,可差远了。”
黄建设大声捧。
换做以往,黄瑶早发脾气了,最近也不敢,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几句话,黄建设就把陈红霞哄地嘴都合不拢,刚见面时候的那股子傲气更是荡然无存。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黄建设就从这群大婶的嘴里,把林菀当兵的对象,李云泽了解的明明白白。
黄建设这下终于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为啥黄爱国会因为那件事被抓了。
他的眼神都能刀了陈荷花。
“华儿,来跟你婶子们说说,你都是怎么做衣服的。”陈红霞的声音大到一公里外都听得到。
林华开始编自己是怎么做衣服的,缝纫机踩的有多溜。
哄得在场的婶子们和黄建设一家连连称叹。
“然后,缝纫机就被我踩冒烟了。”林华哭了出来。
冒烟了?
陈红霞听得正起劲,没明白林华的冒烟了是什么意思。
林华带着哭腔“妈,我就是想多做几件衣服,多挣点钱。”
然后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在场的人愣了一下,正听林华讲故事讲得起劲,咋突然哭了起来。
这一下也终于是明白了,纷纷开始夸林华努力。
陈红霞脸上有光,没责怪林华,好好哄了起来。
“华儿啊,没事。
好好给师傅认个错,他那么喜欢你,不会怪你的。”
林华边哭边说“可,可是。
修缝纫机要花五块钱。”
在场的人都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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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设知道李云泽的情况之后,也没有在林家的稻场上多停留。
更加不会去帮林家给这五块钱了,他虽然不差这点钱,但是也不会给这种冤枉钱。
就算他和李云泽在不同的体系里,这么年轻的营长,还能有办法把黄爱国抓的这么地天衣无缝,虽然黄爱国是他儿子,但是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