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清楚了,那妖女在这里面。”
陆成轩从寺庙侧门外探出一个头,朝里四下望了望。
随行的侍从点了点头:“看得清清楚楚。”
“在哪呢?”
正郁闷着,一阵木鱼声传来,他偏过头去看。
只见高大挺拔的梨花树下,面对面坐着两名女子。
一个身着青衣,纤瘦明艳,正是锦瑟。
锦瑟对面坐着一位身着锦缎、华丽高雅的女子,瞧着有些面生。
他指了指:“那是谁?”
“兵部尚书府徐家的二小姐,徐慧。”
陆成轩挑了挑眉,竟是徐铉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姐。
饶是他经常进出徐府,都没见过这位二小姐的真容。
怎么她跟这妖女这么熟?
“走,去听听她们说什么。”
老和尚的木鱼声一下接着一下,越发沉闷。
碧莲在树下烹着茶,递了杯给锦瑟。
“姑娘请用。”
锦瑟接过一饮而尽,有些不耐烦道:“叫我来做什么?”
徐慧:“锦瑟姑娘,我在这庙里为表哥和夏禾,点了往生灯,又请大师为他们超度。”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弟弟做的孽。”
“是他的恶念,起了这场因果。”
说罢,她示意碧莲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银票,旁边放了几锭金子。
“听说你给舅母拿了许多银两,这本该是由我们徐家来补偿她。”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锦瑟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为所动。
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
徐府家大业大,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足为道。
可若权贵做了恶事便想通过施舍些银两就能补偿。
那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她冷声道:“不必。”
她给的钱足够江兆玉过好后半生了。
“若真有心,还请徐家的人以后不要再去找她。”
“也不要再来找我。”
锦瑟起身,梨花纷纷扬扬,洒了她一身。
要不是为了到庙里替孙伯言超度,她也会在这里与徐慧“偶遇”。
徐慧急忙起身,颤着声音问道:“锦瑟姑娘,我弟弟的病,还能好吗?”
锦瑟冷峭的眼神看了眼地上的落叶。
“我只会替鬼化怨,不会看病。”
话音一落,锦瑟匆匆离去。
徐慧落寞地望着梨花树,哀叹了几声。
父亲徐瑞已经决定将她送进宫去。
弟弟如今成了那样,母亲和大姐能指望的人也只有她了。
陆成轩站在一旁,竟不自觉看呆了.....
侍从好心提醒道:“二爷,人走了。”
***
从梨花小院出来,穿过佛堂时,锦瑟顿了顿脚。
悲天悯人的佛像下,一个三十岁左右浑身贵气的少妇由丫鬟搀扶着跪在蒲团上。
身上竟凝聚着一股煞气。
寺庙是阳气最胜的地方,任何邪祟在此都会被打得魂不附体。
这煞气是如何进来的?
思量间,只见那少妇转过身,一手扶住后腰,一只手搭在丫鬟手上。
颤颤巍巍的从蒲团上站起。
少妇抬眼朝她礼貌一笑。
这才发现,少妇高高隆起的腹部,最高处已经超过了鼻尖,像是快临盆了。
少妇接过丫鬟手中的白瓷送子观音像,一脸虔诚地抱在胸前。
口中呢喃道:“还好求到了。”
丫鬟扶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夫人,您都快要生了,怎么非要来这庙里走一趟啊。”
“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保重身子,小心肚子里的小少爷。”
少妇歪了歪头,充满爱意地摸了摸肚子。
“就是因为要生了我才必须来。”
“人人都说女子生产等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有了悟大师的这尊送子观音像保佑我们母子,我心里才能安心些。”
听到这话,锦瑟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
她出生时母亲难产没救过来,从此母女天人永隔。
她成了没娘的孩子。
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她比谁都清楚。
刚才看这位夫人的面相,并不是多子多福的。
只怕注定在孕育子嗣上要比旁人更艰难些。
凶险也更甚。
少妇身上淡淡的茉莉花味从她身前飘过时,她不自觉说了句:“等等。”
正在聊天的主仆二人一愣,齐刷刷地看向锦瑟。
她望了眼凝聚在周围的煞气,说道。
“夫人,产子之事凶险非常。”
“我手上这道符纸你收好,关键时刻或能保你一命。”
符纸上有她的法力,关键时可以感应到持符人的危险。
小丫鬟却有些不高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咒我们夫人吗?”
少妇连忙伸手接过符纸,笑了笑。
“云幼,别胡说,这位姑娘也是好心。”
温温柔柔地朝锦瑟道了句:“多谢。”
语毕,三人前后脚出了寺庙。
庙外,两座马车紧挨着侯在一旁。
左边马车上,一道青松挺拔的身影朝着锦瑟走来。
看见锦瑟身旁的少妇后,停住了脚,微微点头示意。
“季夫人好。”
“陆小公爷,你怎么在这儿。”
季夫人艳羡地看了眼锦瑟:“是来接这位姑娘的吗?”
陆时铭点点头,道:“这位是刑部尚书季子书的夫人。”
“季夫人,这位是我府上的贵客,锦瑟姑娘。”
季夫人重新打量了锦瑟一眼。
少女清冷的眼眸中透出几分气质不凡。
早就听闻卫国公府小公爷陆时铭惊艳才绝,冠华京城。
却从未对任何女子上过心。
连被徐府二小姐退亲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今日一看,原来,他喜欢的竟是这样的女子?
季夫人微微颔首,柔声道:“那我先上车了。”
锦瑟目光一直注视着季夫人上了马车才收回来。
陆时铭看出她似乎对这位季夫人很上心。
“季夫人年过三十,这是她第一个孩子。”
难怪如此紧张,临生产了还要来庙里求个平安。
锦瑟:“你知道的挺多。”
陆时铭轻笑了一声。
刑部尚书府季子书家里三代单传。
到了季子书这一代,至今还没有生出儿子。
府里的妾室纳了十四房了,可直到季子书今年都快四十岁了,还是没见儿子的影儿。
这事儿在京城里早就传遍了。
同僚间经常私下开玩笑,说季子书是不是“那里”不行。
他轻咳了一声:“季夫人是我祖母的远房侄女,也算是我半个姐姐吧。”
“季大人平时对她也十分上心。”
只可惜这个姐姐命不好,虽出身簪缨世家,又是嫡长女。
但于子嗣上颇为艰难。
三十多岁了,才怀上第一个孩子。
如今自然被季府上下当做眼珠子一般爱护。
锦瑟冷冷道:“若真的爱之重之,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