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淫棍的处罚,小姐可还满意?”
赵予书走到姬沉鱼面前,只递出一只手,姬沉鱼就主动握住她,轻盈地起身了。
姬沉鱼十七,比十五的赵予书要高一些。
但这并不影响她低头看向赵予书时,美目含情脉脉,多了抹羞涩。
“小公子如此处理甚好,小女心悦诚服。”
赵予书见她起来了,便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姬沉鱼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掌心,咬了咬嘴唇,心中竟有一丝遗憾。
也不知道这小公子是怎么长大的,刚刚那只小手,竟然比她的还细嫩,握着柔软顺滑,跟奶豆腐一样。
赵予书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该如何接触姬家:
“关于你的身份问题,的确需要进行核实,便有劳小姐书信一封,我派人送去渝州,到时身份的真假,自然会有定论。”
下河县离渝州不远,快马加鞭也就不到两日的路程。一来一回最快只需三日。
但如果要带上姬沉鱼这个弱女子,用马车赶路,就会慢得多了。
而且……刚刚那个温振失言下,脱口而出一句皇后娘娘,再联想到上辈子姬沉鱼并非眼前人。
赵予书不得不怀疑,姬沉鱼身份被人顶替一事,宫中早已知晓,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手段!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姬沉鱼刚离开渝州就出事,好死不死落进温振这个淫棍手里。
而上辈子,两女容貌差距如此之大,显王不可能认不出真正的姬沉鱼,却还是生生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在赵予书的记忆里,那个显王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甚至因为王妃不尽人意,这个人前与妻子恩爱有加,待人克己守礼的王爷,人后远比寻常男子更加喜好美色!
姬沉鱼对赵予书的提议也没什么异议,送她回到姬家和让姬家带人来接她都行。
反正她娘就她这一个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在外面受委屈的。
姬沉鱼便在赵予书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赵予书把她的亲笔信交给了黑虎、黑豹两兄弟,毕竟人是他们救回来的,也该让他们有机会在姬家面前露个脸。
百年世家,就算是走路时脚底下带出来的一阵风,都足够沾上光的贫民百姓荣耀一阵子了。
温振出事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回了温家,他前脚刚被剃光了头发游街,后脚温家就派人来给赵予书送信,警告她半日之内,务必把人完好送还。
赵予书拿到书信后又给姬沉鱼看了看,姬沉鱼抿着嘴唇,冷若冰霜:
“哼!这个温家不过是区区一届贱商,竟敢为富不仁,无恶不作,等我回到娘亲身边,定要让娘派几个高手来,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士农工商,姬家是士,温家是商,别说是教训温家,姬家就算是灭了温家满门,事情闹大,也不过是需要赔偿些银子。
赵予书目的达到,心满意足,但还是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道:
“温家可是根系深厚,据说跟京城的官,也颇有渊源……”
姬沉鱼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赵予书命人买来送她,新做的衣裙,耳朵红了红,声音轻了些:
“京城的官算什么?他有渊源,我们姬家同样不缺靠山!你救了我,帮我惩治坏人,自然是我的恩人,我会让姬家护着你的。”
她还不知道赵予书如今霸占府衙是鸠占鹊巢,把她真当成一个芝麻县令手底下的师爷。
像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会怕温家这种当地恶霸也很正常。
但她都怕了,却还是壮着胆子,给被欺负的她惩治了凶手,伸张正义,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姬沉鱼轻声道:“小赵师爷,你别怕,等日后姬家的人来了,你就是我们姬家的座上宾,别说是区区一个下河县,就算是你想去京城找个官做,我们姬家也是办得到的。”
她这话,正说到了赵予书心坎上。
她是女子,生下来就注定了无法为官。
坐上县令的位置能爽一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小鹤虽然满身正气,可他大字不识一个,日后东窗事发,无法应付上面人的问罪。
其他部下也多是贫苦百姓出身,无法应付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她正愁杀了县令容易,日后离开下河县,县令的位置又该交给谁去坐。
此时见到姬沉鱼,便如拨云见月。
姬家一族,有许多有才华有抱负之士。
下河县离渝州如此之近,他们的嫡长女又偏偏在此吃了大亏。
想来对接替下河县县令,掌管下河县一事,姬家不会拒绝。
心中有了主意,赵予书对姬沉鱼就更加殷勤。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卖弄了一手,不仅给她煮茶,还玩了个凤凰三点头。
许是天气太热,姬沉鱼的小脸始终粉黛含露,耳朵红红的。
赵予书也没多想,吩咐小鹤:
“县令府不是有冰库吗,待会儿让人取些出来,给姬小姐消暑。”
小鹤无比郁闷,小主人还是头一次对人这样殷勤。
难道是春心萌动了?这女子该不会成为他家少爷的少夫人吧?
吃了饭,安顿好姬沉鱼,赵予书带着小鹤就又回到了衙门。
有了上午的好名声,百姓下午排出来的长队竟绵延了两条街!
下河县这几年的冤案实在是太多,办不完,一点都办不完。
千家子被赵予书放出牢房后,到了她说的去处,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接着就等赵予书再去找他。
根据他的经验,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这人救了他,肯定是对他有所图谋,他就原地不动地等着,等赵予书过去对他礼贤下士。
这一等,就是足足三天过去了。
千家子没等到赵予书,倒是等来了一个一瘸一拐的妇人。
自称同样是被赵予书从牢狱中所救,来对她表达谢意。
千家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是赵予书所救的唯一一个。
“你身上有何大能?”他震惊地问那个妇人。
烛娘被他问得微愣,茫然摇头:“我,我除了做蜡烛,也不会什么啊。”
千家子眼睛一瞪:“啥也不会,那你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她凭什么救你?”
他记得自己被救的时候,可是吟了一首诗的!
烛娘更加茫然:“救我?我是因为被人冤枉,所以被放出来的啊。”
“放?!”千家子难以置信:“被冤枉的人,还有被放出来的可能?”
烛娘点头:“是啊,除了我以外,还有卖红薯的赵老爹,以及先前因为字写得好看,惹了县令公子生气的李秀才,还有很多和我一样被冤枉下狱的人,他们这几天都被放出来了。”
赵予书跟小鹤连着三天审案,几乎是把下河县整个牢狱重新洗牌。
现在大牢里头,凡是有家人来申冤的,核实查证之后,就全被无罪释放,还给银子补偿。
至于那些冤枉好人的,与狗官同流合污的,助纣为虐的,则全被打了板子,剃光头发游行之后关进了牢狱里。
千家子胸怀激荡,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境。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此时!”
他跑到县衙门外,外面来申冤的百姓依旧排成长队,赵予书跟小鹤审案断案忙的脚不沾地。
千家子直闯进去,指着赵予书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生几年!”
委屈啊,太委屈了,他足足被关了二十年!
为什么偏偏是他被关押的时候,世上没有这样的好官?
千家子闯进来的时候,赵予书还没认出来。
这人剪掉了过长的头发,刮干净了满脸的胡子。
皮肤因常年不见光,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子骨由于很难吃饱饭,也格外的瘦削。
清瘦的轮廓,细长的眉眼,空荡荡的长衫挂在身上,字面上的两袖清风,竟然有几分所谓的名士风骨。
赵予书起初还以为他是哪个等不及申冤,破坏排队秩序的百姓,等他哭嚎出声,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有才之士!”赵予书一拍脑袋,下河县的冤案实在是太多,把她给忙的,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一旁看不过去她写案情写到手抽筋,自告奋勇过来给她打下手替她代笔的姬沉鱼疑惑地瞥了千家子一眼:
“就一个瘦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二十年的折磨,千家子面容沧桑,皮肤下垂,自是比不了赵予书这样的少年皮相,但用老头二字来形容也有些过了。
赵予书对姬沉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快步走到千家子面前,一把攥住他胳膊,面不改色说谎:
“仁兄来的正好,三天的时间,休息过来了吧?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千家子一脸鼻涕眼泪,抽抽噎噎:“你胡说,你,你分明是把我忘在脑后了!”
赵予书镇定自若:“怎会如此?仁兄大才,如今正是你的用武之地啊!”
说罢,她一把将千家子推到县令老爷的宝座上,让他替换拍惊堂木已经拍得肌肉僵硬,欲哭无泪的小鹤:
“仁兄在牢狱中逗留过些时日,想必那些昔日同窗的冤枉与否,也自有一番见解,如今那些人的家属过来翻案,正是仁兄施展才能的大好时机啊!”
小鹤知道千家子的来历,听她巧舌如簧,硬是把一起坐牢说成了昔日同窗,抽了抽嘴角。
暗处,奉命盯守赵予书一行人的铁鹰神情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