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西市的晨钟撞碎薄雾时,三万移民正挤在「工读署」门前的青铜机关闸前。人群中混着六国口音的咒骂与啼哭,夹杂着孩童抓挠铁栅栏的声响,却在看见闸口上方悬浮的「工」字齿轮时,不约而同地噤了声——那是百工署新制的「辨伪天枢」,能通过体温和掌纹识别逃亡奴隶。
李岩的车架刚转过朱雀街,车辕上的「工爵铃」便发出蜂鸣。驾车的赵高俯身递上染血的竹简:「陛下,函谷关传来急报,韩魏贵族雇凶伪装成郑国渠工匠,试图混进移民队伍。」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巨响,机关闸的青铜栅栏竟被撞出凹痕,数十个披麻戴孝的汉子举着农具冲在最前,矛头直指「工读署」匾额。
「陛下!是三川郡的流民!」工读署令丞陈错满头冷汗地挤开人群,他腰间的「工爵腰牌」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他们说家乡遭了蝗灾,可按《移民条例》,受灾郡县需先由当地工官出具技艺证明才能……」
李岩抬手止住陈错,目光落在最前方老者手中的「哭丧棒」——那分明是改良版的「鲁班锁」拆卸工具。他轻叩车壁,机关暗格弹出半面「望气镜」,镜面折射出人群中十余个藏着铁器的身影,其中三人袖口绣着魏氏宗纹。
「打开机关闸。」李岩踏出车架,衣摆扫过闸口的「地磁感应槽」,齿轮转动声中,青铜栅栏竟分成九段升起,露出后面悬浮的十二道「工读门」。每道门楣都刻着不同工种的徽记:冶铁、造车、陶瓦、织机……门扉中央的水晶球正泛着微光,映出试图闯关者的掌纹。
冲在最前的老者见栅栏打开,眼中闪过狂喜,举着哭丧棒便往「冶铁门」冲去。然而掌心刚触水晶球,门扉突然喷出白雾,水晶球上浮现出他掌心的老茧——分明是握惯了剑鞘而非铁锤的形状。
「魏氏宗人魏无忌,」李岩的声音混着机关门的嗡鸣,「你父去年在安邑私铸兵器时,我特许你带族人流亡,为何还要伪装流民闯关?」
老者浑身剧震,哭丧棒「当啷」落地,露出里面藏着的魏侯印信。人群中顿时响起抽气声,更多人注意到,那些举着农具的汉子,袖口都绣着若隐若现的「田」字纹——正是齐地旧贵族的暗记。
「陛下明鉴!」魏无忌突然跪地,「我等并非有意闯关,实在是六国苛政猛于虎,百姓求一条活路啊!」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刺着的「工」字纹身,「您看,我等仰慕秦国工爵制已久,哪怕做最下等的学徒工也行!」
李岩盯着那刺青突然轻笑,指尖划过「冶铁门」的齿轮纹路。水晶球应声分裂,露出内层的「墨斗测谎阵」:魏无忌胸口的刺青遇光即褪,露出底下的「反秦」朱砂字。周围百姓惊呼后退,却见十二道工读门突然齐声鸣响,每扇门后都走出机械傀儡,手中捧着的竹简上,清晰列着这些旧贵族的真实身份——他们竟是受雇于楚考烈王,试图混入移民队伍破坏郑国渠。
「诸位可知,为何工读署的门要设十二道?」李岩踏上台阶,抬手按动门楣的「天工锁」,十二扇门突然旋转重组,竟在半空拼出秦国版图,「因为真正的工读移民,从不是敞开大门任人涌入,而是让每个匠人都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就像这机关门,治铁的手该握锻锤,织绢的手该碰梭子,妄图握剑的手……」他指尖划过「魏无忌」的名字,对应的冶铁门突然喷出火星,在地上烧出「淘汰」二字,「终将被齿轮碾碎。」
骚动平息后,李岩命赵高抬出青铜箱,里面码放着三千枚「工爵试凭证」:「即日起,所有移民可凭技艺考核获得临时工爵,三等以下者进入蜀地参与『金牛道』工程,二等以上直接编入百工署。但丑话说在前头——」他指向门后浮现的立体沙盘,蜀地群山间正运行着成队的「木牛流马」,「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错了,难于在你们能否看懂这木牛流马的齿轮图纸。若连零件都装反,便只能去临邛煮盐,终生不得踏入匠作署半步。」
人群中突然挤出个灰衣少年,怀中抱着半块残缺的「指南车零件」:「陛下!我爹是宋国子车氏传人,他临终前让我带着这个来秦国……」少年掌心的老茧正好吻合零件凹槽,当他将零件嵌入机关门时,水晶球竟泛起罕见的靛蓝色——那是「天工灵脉」认可的标志。
李岩接过零件仔细端详,齿轮内侧的微雕纹路,正是失传百年的「指南车差分原理」。他当众将少年的临时凭证升级为「二等工爵木符」,并亲手为他戴上刻着「车」字的青铜腕扣:「记住,在秦国,匠人的血脉不是姓氏,而是刻进齿轮的智慧。你若能补全指南车,来年今日,这腕扣便会换成纯金。」
日头偏西时,工读署门前的队伍已井然有序。李岩注意到,许多流民悄悄掏出藏着的「家传工具」:有赵地的错金匕首、楚地的漆器刮刀、齐地的陶轮轴承。他对陈错耳语几句,后者立即命人抬出「工爵分级沙漏」——沙子流尽前完成工具核验者,可优先选择前往蜀地或关中。
真正的高潮出现在黄昏。当最后一批移民通过「织机门」时,南方天际突然飞来三架机关鸢,爪上抓着的不是公文,而是滴着血的楚国令尹印。随鸢而来的墨者呈上竹简:「启禀陛下,楚相春申君欲封锁淮河渡口,阻拦吴越工匠入秦,已被我等『水战机关船』击退。」
李岩展开袖中蜀地地形图,指尖划过「葭萌关」处的红点:「告诉腹?,把准备好的『工读移民手册』用震天雷射到楚都城墙。记住,每本手册里都夹着『蜀锦织机改良图』——让六国百姓看看,在秦国,连织工都能住上带暖炉的砖瓦房,用上能自动断线的『智巧梭』。」
暮色中,工读署的齿轮塔亮起第一层灯火。李岩看着远处蜿蜒的移民队伍,突然对蒙恬的密使笑道:「回去告诉蒙将军,首批三万移民中,有六千名造车匠、三千名冶铁工,足够在蜀地造出能翻秦岭的『爬山虎车』。至于那些旧贵族的细作……」他指向齿轮塔上闪烁的红点,「早已被编入『灵渠开凿队』,让他们去岭南挖运河,省得在咸阳碍眼。」
是夜,咸阳宫的青铜地图上,代表移民的墨绿光点正沿着「金牛道」向蜀地蔓延。李岩抚摸着案头新刻的「工读律令」,目光落在最后一条:「凡工爵移民所到之处,必建匠作学堂,必设百工市集,必通传讯铜鸢。」他知道,当六国匠人发现,在秦国,技艺能换田宅、换官爵、甚至换家族荣耀时,所谓的「文明扩张」,早已随着齿轮的转动,在那些布满老茧的掌心中,悄然埋下了种子。
而在千里之外的郢都,春申君看着城墙上插着的「工读手册」,颤抖的手指划过「蜀地工匠月俸三镒」的字样。手册里掉出的「都江堰水闸图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不知道,这张看似普通的图纸,其实藏着李岩的真正目的——当六国流民为了追逐更好的匠作条件涌入秦国时,整个天下的人口与技术,正沿着他亲手打造的「工爵齿轮」,不可逆转地向咸阳汇聚。
这一夜,秦国的工读署迎来了史上最特殊的移民——七个来自波斯的琉璃匠人,他们背着的琉璃瓶里,装着能烧制透明玻璃的秘方。而李岩早已命人在关中备好「玻璃工坊」,工坊门前的机关匾额上,「文明」二字正随着齿轮转动,不断变幻成六国文字。
文明的扩张,从来不是靠刀剑开道,而是让每个握着锤子、梭子、刻刀的手,都能在秦国的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齿轮。当这些齿轮开始同步转动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文明,正在匠人的汗水中,悄然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