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咸阳城朱雀门外,淡薄的晨雾仿若轻纱,轻柔地包裹着周遭一切。远处,飞虎军的战鼓轰然擂响,那声音沉闷且有力,恰似天边滚滚而来的惊雷,一下接着一下,震得大地都微微发颤。三千骑兵仿若钢铁铸就的洪流,严整地列成方阵。他们身披玄铁锁子甲,甲叶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在朦胧的晨光中闪烁着冷峻光芒。胯下的战马高大而矫健,鬃毛上系着的猩红缨穗,被微风轻轻拂动,恰似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大哥!等等我们!” 一声稚嫩又急切的呼喊,瞬间打破了周遭紧张肃穆的氛围。只见项瑶光慌慌张张地从城门口奔来,她的裙摆上沾满了草屑,发丝也略显凌乱,一看便知是一路匆忙,说不定还翻墙出了宫,才落得这般狼狈模样。在她身后,一串弟弟妹妹们如同脱缰的小马驹,跌跌撞撞地追赶着。
六岁的项骁,小脸涨得通红,跑得气喘吁吁,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雕。这木雕一看便是出自孩童之手,做工粗糙,却饱含着满满心意。他边跑边挥动着木雕,扯着嗓子大喊:“大哥快看!这是我花了好几天做的小弩,装上石子就能发射!你带着它上战场,那些三韩的坏蛋肯定见一个怕一个,被打得屁滚尿流!” 说着,还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发射的动作,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旁人忍俊不禁。
“才不是呢!” 同样六岁的项婉不甘示弱,她踮起脚尖,奋力将手中绣着 “胜” 字的香囊举得高高的。那 “胜” 字绣得歪歪扭扭,针线还不时打结,可项婉却一脸骄傲,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说道:“大哥,你得戴我的平安符,这才最灵验!昨天我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到庙里,在佛像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到现在还疼呢。” 说着,她伸手揉了揉脑门,发间的绒花也跟着轻轻颤动,好似在诉说她的虔诚。
四子项勇抱着一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糖瓜,一路小跑过来,嘴里嘟囔着:“大哥!你打完仗可得给我带三韩的糖葫芦回来,听说那儿的糖葫芦厉害着呢,比咱们这儿的多裹三层糖,咬上一口,甜得能把牙都粘掉!” 他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糖瓜,仿佛已然瞧见了三韩那诱人的糖葫芦。
“还有还有!” 项慧晃着项御的马镫,兴奋得小脸通红,说道:“隔壁王太傅讲,三韩有会自己跳舞的木头人,可神奇啦!大哥你一定要给我带一个回来,我要让它天天给我跳舞!” 她边说边手舞足蹈,仿佛已然看到会跳舞的人偶在眼前翩翩起舞。
最小的项睿还不太懂事,奶声奶气地嚷着:“大哥别走!我们再玩骑大马好不好?” 说着,便不管不顾地抱住马腿,还试图往上爬,那模样活像一只倔强的小奶狗。周围的士兵们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偷笑,有的甚至憋得满脸通红,肩膀微微颤抖。
项瑶光好不容易把弟弟妹妹们从项御身边拉开,她微微喘着气,从袖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项御面前,轻声说道:“知道你向来不爱吃甜的,我特意给你腌了包梅干,路上要是饿了,能垫垫肚子。” 说着,她的眼圈陡然红了,声音也微微哽咽:“战场上太危险了,刀剑可不长眼,你要是……”
“说什么胡话!” 项御笑着伸手,轻轻弹了下项瑶光的脑门,故作轻松地说道:“别担心,我肯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随后,他提高音量,转头对弟弟妹妹们喊道:“都听好了!等大哥从三韩凯旋,保证给每人都带一份独一无二的宝贝回来!不过,你们可得乖乖听话,要是谁调皮捣蛋闯了祸,那礼物可就全归项骁啦!”
“不要啊!” 孩子们一听,顿时齐声哀嚎起来。项骁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举着木雕,一脸得意地追着弟弟妹妹们满场跑,嘴里还喊着:“看谁还敢不听话,礼物都是我的啦!” 一时间,孩子们的吵闹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冲淡了些许离别的愁绪。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传来。虞姬身着一袭素色襦裙,淡雅的颜色衬得她愈发温婉动人。她的鬓边别着一朵白蝶兰,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宛如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蝴蝶。在她身后,数位姬妾相伴而来,她们个个神色黯然,眼圈泛红,显然都为项御此去战场忧心忡忡。
虞姬缓缓走到项御身边,她伸出手,轻柔地抚过项御身上冰凉的铠甲,仿佛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满是担忧与牵挂:“儿啊,听说三韩那地方瘴气重,容易生病。这是娘连夜熬制的避瘴膏,你一定要每日擦三次,可千万不能马虎。” 说着,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塞进项御怀里,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这里面装着你小时候戴的长命锁,打你出生起就戴着,一直保佑着你平平安安。如今你要远行,带着它,娘…… 娘心里才能踏实些。”项御看着眼前的亲人们,心中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但他强忍着情绪,故意板起脸,笑着说道:“都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啦?放心吧,等我凯旋那日,定要带着三韩的降表,亲手给娘簪满头的金步摇,让娘成为这世上最风光的娘亲!”
“好!娘等着那一天!” 虞姬强忍着泪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再次抬手,仔细地替项御整理了一下披风,确保每一处都平整妥帖。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别在项御的衣襟上,声音轻柔却坚定:“这根银针,是你父皇当年出征时一直戴着的,据说能辟邪保平安。如今你带着它,就如同你父皇在身边护着你一般。”
此时,战鼓再次擂响,急促而有力的鼓声催促着战士们启程。项御深吸一口气,握紧缰绳,最后一次深情地回望城门下的亲人。虞姬鬓边的白蝶兰在风中轻轻摇曳,恰似她心中难以言说的牵挂;弟弟妹妹们还在嬉笑打闹,手中举着各种礼物,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庞,满是对他的期待。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项御的脑海中,仿若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他猛地一夹马腹,追风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大军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在弥漫的尘土中,依稀还能听见项婉带着哭腔的呼喊:“大哥记得带糖葫芦 ——!” 这充满童真的声音,伴随着项御和他的军队,向着东方渐行渐远,踏上了那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