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卫龙,陆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张富贵的意图很明显:夺权。
手段也很清晰:利用股东身份发难,质疑管理,要求查账,最终目的就是罢免他。
他会准备什么“证据”?
伪造账目?找人做伪证?还是利用南山布料的事情大做文章?
公开检测还没进行,这确实是个隐患。
必须在股东会之前,把这件事敲定,拿到官方的检测报告。
还有刘兵那边,需要再敲打一下,确保他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陆辰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生产车间的号码。
“让刘兵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没过多久,刘兵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陆…陆老板,您找我?”
陆辰示意他关上门。
“坐。”
刘兵拘谨地在椅子边沿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
“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陆辰开门见山。
刘兵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陆老板…我…”
“想清楚了再回答。”陆辰身体微微前倾,“机会,我只给一次。”
冰冷的压迫感让刘兵额头渗出细汗。
一边是阴险狡诈但根基深厚的张富贵,一边是年轻果决却潜力无限的陆辰。
这道选择题,关乎他的未来。
“陆老板,我…我愿意跟你干!”刘兵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张老板那边…他确实在准备对付你!”
“说重点。”陆辰并不意外。
“他…他让人去南山那边调查布料的事情了,还偷偷拍了照片,想找茬。”刘兵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还有,这次股东会,他是铁了心要把您搞下去!听说…听说他找了县工商局的一个副局长,到时候可能会一起过来…”
工商局副局长?
陆辰眉头微皱。
张富贵果然动用了关系。
“他还准备了什么?”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刘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辰的脸色,“张老板开会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们这些下人旁听。”
“可以了。”陆辰点点头,“记住你的选择。月底,三百块不会少你的。”
“谢谢陆老板!谢谢陆老板!”刘兵如蒙大赦,脸上露出喜色。
“出去吧。”
刘兵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陆辰靠在椅背上,手指再次敲击桌面。
工商局副局长…张富贵这是打算明抢了。
看来,后天的股东会,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他陆辰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想玩?
那就好好玩一场。
看看最后,到底谁玩死谁!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赵卫龙。
“赵哥,公开检测的事情,必须加快!后天股东会之前,我要拿到报告!”
“还有,帮我约一下张主任,就说我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
棋局已经布下。
张富贵,你的表演,开始了。
我的反击,也该登场了。
后天就是股东会。
鸿门宴。
陆辰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窗外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张富贵磨刀霍霍,工商局的人也要来。
这一关,不好过。
他需要绝对的掌控力,需要所有能团结的力量。
包括林诗韵。
可是…怎么开口?
告诉她,她父亲死了?
不仅死了,还留下一个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笔记本?
那个笔记本,牵扯着神秘的“乔”,牵扯着解放路117号,牵扯着杨大狗的疯狂,甚至牵扯着张富贵的步步紧逼。
林松,那个懦弱又贪婪的男人,用他的死,将一个巨大的漩涡摆在了他们面前。
瞒着她,是对她的保护?
还是…把她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剥夺了她知情和选择的权利?
陆辰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不想让她卷入这些肮脏和危险。
但张富贵的步步紧逼,杨大狗之前的疯狂窥伺,都让他清楚,危险不会因为她的不知情而远离。
反而,无知会让她更容易受到伤害。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她的信任。
毫无保留的信任。
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这份信任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之一。
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坦诚相待,他还怎么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长痛不如短痛。
他必须告诉她。
至少,告诉她一部分真相。
陆辰起身,掐灭了那支始终没点燃的烟,大步走出办公室。
回到小河村,天已经完全黑透。
推开院门,昏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带着暖意。
林诗韵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似乎在缝补什么。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回来了?饿不饿,锅里还温着饭。”
她的笑容,干净纯粹,像山涧清泉。
陆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有点疼。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林诗韵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厂里…又出事了?”她放下手里的活,担忧地看着他。
陆辰沉默了片刻,组织着语言。
“诗韵,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诗韵的心提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说。”
“关于…你爸。”陆辰艰难地开口。
林诗韵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我爸?他…他不是去外地打工了吗?他怎么了?”她声音带着颤抖。
陆辰看着她惊惶的脸,狠了狠心。
“他…不在了。”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林诗韵头顶。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不在了?什么意思?”她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杨大狗杀了他。”陆辰闭上眼,不忍再看她的表情。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林诗韵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滚落,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悄无声息。
她没有哭喊,没有质问,只是无声地流泪,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悲伤,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