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子里还残留着昨夜的寒气。
“吱呀”一声,偏房的门被推开。
叶凡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柔和笑意。
没等他站稳,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是村长李金虎。
李金虎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子,结婚证明扯了没?”
叶凡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用力点了点头。
“扯了,叔,昨天就办好了。”
李金虎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叶凡的肩膀。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证都领了,我看仪式干脆就今天办了吧。”
“省得拖着。”
“我这就去把大伙儿召集一下。”
叶凡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笑着应道:
“行啊,叔!”
“正好,前两天不是打了头野猪嘛,家里肉还多着呢。”
“今天就请大伙儿好好吃一顿,热闹热闹!”
李金虎一听有肉吃,眼睛也亮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那敢情好!”
“你小子敞亮!”
“行,剩下的事儿就包我身上了。”
他不再多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显然是去张罗人了。
这是黑山屯的老规矩。
年景不好,缺吃少穿,谁家办喜事,也就是把人聚一起热闹一下。
没什么繁文缛节。
家里条件好的,能在大锅菜里多扔几块肉,就算是大方了。
条件不好的,弄点稀汤寡水,大家伙儿捧个人场,也就过去了。
柳如雪从堂屋走了出来,轻轻来到叶凡身边。
她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问道:
“叶凡,你……你不会真打算把野猪肉都拿出来?”
叶凡看着她担忧的样子,笑了笑。
“不全拿,拿一半吧。”
“咱们屯子人也不少,总不能太抠搜了,让人笑话。”
柳如雪脸色微微一变。
“一半?那也太多了……”
那可是近百斤肉啊。
叶凡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满足。
他伸手,想像昨晚那样拉她的手,但顾忌着场合,又收了回来。
“如雪,能娶到你,我这心里头,别提多美了。”
“一半野猪肉算啥?”
“就当让大伙儿都替我高兴高兴。”
“肉没了,我这几天抽空再上山去打就是了。”
他的语气轻松又笃定,充满了自信。
柳如雪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头那点担忧也散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男人好像总有办法让她安心。
快到晌午的时候,院子里热闹起来。
李金虎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青壮年,嘿哟嘿哟地抬着一口乌黑的大铁锅走了进来。
那锅真大,看着就能炖下不少东西。
叶凡早就把分好的野猪肉搬了出来,足足一大块,堆在旁边的木板上,看着就喜人。
差不多有小一百斤。
几个青壮年一看到那实打实的肉,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嚯!叶兄弟,你这手笔可真大!”
“恭喜恭喜啊!”
“托你的福,今儿咱们也能沾沾光,好好解解馋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道着贺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高兴。
叶凡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包崭新的“大前门”,拆开,给李金虎和几个青壮年一人递了一根。
“来,叔,哥几个,抽根烟歇歇。”
这年头,“大前门”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抽不起。
几个青壮年接过烟,更是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别在耳朵上,连连道谢。
“谢了叶兄弟!”
“你这兄弟,能处!”
得了好烟,几个人干活更卖力了,劈柴的劈柴,生火的生火,很快院子里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不多时,浓郁的肉香味儿就从大铁锅里飘了出来,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那香味儿,带着野猪肉特有的膻气,混合着柴火的焦香,馋得人直咽唾沫。
闻着味儿,黑山屯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都赶来了。
大家伙儿手里都没空着。
有的提着用布袋装着的玉米面。
有的挎着篮子,里面是刚挖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野菜。
还有的拿着用纸包着的粉条。
虽然东西不贵重,但都是实在的心意。
这就算是给叶凡和柳如雪的贺礼了。
叶凡看着大家送来的东西,心里热乎乎的。
他大手一挥,对李金虎说道:
“叔,把大家拿来的东西也都拾掇拾掇,一块儿炖锅里吧!”
“今儿咱们就敞开了吃,让大伙儿都吃饱吃好!”
李金虎愣了一下,想劝他省着点。
毕竟这年头粮食金贵。
可看到叶凡那高兴又笃定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听你的!”
“今儿就让你小子好好风光风光!”
又过了两三个钟头,大锅里的肉炖得烂熟,菜也入了味。
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甚至飘到了屯子外面。
李金虎招呼着,大家伙儿围着大锅,拿着自带的碗瓢,开始分食。
热气腾腾的肉块,炖得软烂的野菜粉条,配上香喷喷的玉米面饼子,简直是难得的盛宴。
村民们吃得满嘴流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啧啧,这肉炖得真香!”
“还是叶小子大方,舍得放肉!”
“这喜事办得,敞亮!”
“可不是咋地,咱们黑山屯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赞扬声不绝于耳,都冲着叶凡竖大拇指。
叶凡端着碗,站在人群边上,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
柳如雪站在他身边不远处,脸颊微红,带着新嫁娘的羞涩。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听着大家对叶凡的称赞,她的心里也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自豪。
哪个新娘子不希望自己的婚礼风风光光的呢?
虽然简单,但这份热闹和尊重,已经足够了。
妹妹柳如霜也挤在姐姐身边,小脸上满是替姐姐姐夫高兴的神采。
然而,这份喜庆和热闹,并不能感染到屯子里的每一个人。
就在叶凡家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的时候,不远处的另一间土坯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李刚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手里捏着一个豁了口的酒盅,眼神阴鸷地望着叶凡家的方向。
那边传来的喧闹声和肉香味,像一根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仰头,将酒盅里劣质的烧刀子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怨毒。
“妈的,叶凡……”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充满了恨意。
“就让你小子先得意两天!”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老子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阴冷的目光里,闪烁着算计和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