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登时微微红了双眼，声音中带了些许哭腔，“你这孩子，受了这般大的惊吓又怎能没事呢。”
她不住地摩挲着虞念手腕上的绳痕，厉声道：“若非你今日出了事，我竟还不知晓我定国公府内有这样的腌臜事！幸好阿念今日没有出事，也亏了婉凝那丫头机灵，这才寻迟儿赶在最后一刻将你救起。”
她眸光狠厉，“至于封望，废了也是活该！”
提起封望，虞念的身子又向里缩了缩，这样的反应让老夫人更加怜惜起来，当即摸着她的发丝安抚道：“念儿别怕，有祖母在，再也没有人敢伤害我们念儿了。”
虞念点了点头，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如一只受惊的小兔，“祖母，三哥他......阿念只是太害怕了，却没想到竟是失手重伤了他，我......”
老夫人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打断了她的话，“封望已成了个废人，却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定国公府内出了这样的丑事，乃是国公与张氏管教不力！”
“我已吩咐下去，待封望的伤势好些后，便将他送出府去，免得污了我定国公府的门楣！”
她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虞念心知此事已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当即微微放下心来。
封婉凝不着声色地睨了眼自进屋起便站在一旁沉着脸没说话的封迟，极有眼力见地扶住老夫人的手臂，轻声道：“祖母，夜已深了，婉凝扶您回去休息吧。虞妹妹经此一遭定是心悸受惊，也让她静静修养一番。”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最后嘱咐了虞念几句，便被封婉凝搀扶着慢慢离去。
屋内便只剩下虞念与封迟两人，虞念抬眸望着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封迟，小心翼翼唤道：“公子......”
封迟瞥了她一眼，站着没动。
虞念心知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定是瞒不过封迟的，他如今也定是心中有气。
虞念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躺了一整日的身子却实在无力，脑袋又摔回了枕头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唤道：“玄知......”
封迟望着她这般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上前来为她掖了掖被角道：“放心吧，那些女子们我已是全部带了出来，交给戚容医治。”
虞念点了点头，“伤重的那一个......”
封迟：“她也还活着，多亏你救治及时，让她侥幸留下了一命。”
虞念长舒口气，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却听一旁的封迟哂笑道：“她们与你素不相识，竟也值得你豁出性命去救？”
虞念身子一僵，垂着眸子道：“值得。”
封迟气急，坐于她床边捏起了她的下巴，强硬地让她抬头直视着自己，“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封望素日善用蛊虫，防不胜防，你上次已是吃过了这亏！若今日当真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如今奄奄一息躺在那的人便是你！”
“我知你聪慧，有勇有谋，却也不该孤身闯入他的院落。”封迟眸子气得有些发红，死死瞪着她的脸，“你分明知晓封望素日的手段，若是落得他的手里，你可知你会被他怎样折磨！”
虞念低了声音，喏喏道：“我知公子担心，我心中也有数......”
“你心中有数？”封迟瞬间气笑了，“你若今日毒发得再早一些，你觉得你还能撑到我去救你？”
虞念一愣，低头不说话了。
她体内的毒每半月毒发一次，只是从前毒发时几乎都已夜深，她便理所应当地认定了这毒发时间乃是固定，却没想到今日在封望的院中却已是......
她虽对她的身手与计谋有足够的自信，可封迟这话说得也不假，若是当真出现了这般不可控的状况----她在封望屋中之时毒发，恐怕那红绳绑的便是自己了。
可世上从无不存风险的事情，她既然已决定去做，便不会后悔。
封迟望着她垂眸不语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在封婉凝急匆匆来梨苑中寻他之时，他的心便已是高高悬起，再未放下。
他一路来到封望的院外，他从未觉得定国公府竟有如此之大，这路望不到尽头，怎么走也走不完。
他今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焦急到了极点，心中却开始泛起绝望。他自诩运筹帷幄，将一切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今日才知，自己竟也有这般无力的时候......
当他终于来到了院外，却并未见到虞念的身影，下一瞬，院内便响起了虞念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在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凉了个彻底，身子无比僵硬，他已经不记得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脚踹开面前的院门。
他曾经历了两次至亲至爱人离去的痛苦，他无法再承受一次。
这是他难得的懦弱。
当他看见虞念泪眼盈盈地扑进自己的怀中，当他看见她腕间刺眼的红绳，当他看见她口中涌出的鲜血，他脑中便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要杀了封望！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拔出虞念先前刺入的匕首，在封望阵阵下意识的痛吟声中，他毫不犹豫，动作利落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交由戚容医治的，不过是一具冰凉的尸体罢了。
虞念没有大碍，他也终于缓缓放下心来。待冷静下来后却也意识到了，今日之事恐怕皆由虞念一手谋划而成，甚至连他自己，都成了她布局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他心中怒意更甚，却并非是在气他利用自己，只是气她拿她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任由自己落入险境！
他本不愿再理会虞念，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她柔弱讨好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罢了。
没能护住她，是他的错。让她孤身去涉险，也是他的疏忽。
他不忍怪她。
封迟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前，堵得他有些难受。虞念望着他的脸色，当即伸出手来，灵巧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紧紧攥住后轻轻摇了摇：
“我日后定不会再去冒险了，我保证。”
“若是再有下次，玄知怎么罚我都好。”
封迟垂下头来，紧紧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