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眶还有被泪染成的红,此刻却盛满了笑意。
和她一起吧。
邬沉从未听过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有很多人向他投诚,他们用的是共谋,或者收留。
一起这个词好像不太一样。
像是抛弃一切身份,仅仅只是两个并肩的人,为了某件事而走到一起。
邬沉不由得低声笑了笑:
“我和你,不是早就一起杀敌了吗?”
他没有再用孤的自称,祁逢也没有再说臣女,只是两个普通的人,难得做了一场真心的交易。
祁逢笑着偏开了头。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祁逢偶尔问他天上星星的名字。
“那颗叫太白。”
“这颗呢?”
“这颗叫辰星。”
几乎要将天上星星的名称都问遍,祁逢托着下巴问:
“殿下,你觉得是昨晚的星星亮还是今晚的亮些?”
邬沉眉峰轻挑:
“我没留意昨日的星星。”
祁逢忽地一笑:
“但我知道,昨晚没有星星。”
“殿下懂的知识比我多很多,但就这而言,我比你强些。”
邬沉知她打趣自己,望着天空笑道:
“是么?看来我得空的时候,还得多看看天上的星星。省的下次再被人问住了。”
祁逢也笑了出声。
邬沉看着星星,忽然想到件事:
“明日到了北楚,称呼便要改了。”
自然是不可以叫殿下的,但那叫什么,难道叫夫君?
正常夫妻应该以字相称,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童靖川和夏青的字。
祁逢若无其事地问道:
“那我应该叫什么?”
“可以叫我的字。”
反正久别还乡,他们连名都要不记得了,哪里还会记得表字。
祁逢有些好奇:
“殿下的表字,是什么?”
“景昭。”
祁逢觉得很有意思。
殿下的名是暗沉的,表字却是光明的,好像都很像他,像他独特的两面。
祁逢想得有些出神,邬沉问她:
“你呢?”
祁逢眨了眨眼:
“我的字也要说吗?”
邬沉淡笑:
“不愿意说就罢了。”
祁逢连忙道:
“并不是不愿。只是我的字是母亲在乡庄的时候起的,并不由祁家起,他们也不知道。”
“母亲给我起的字是玄烛。”
邬沉反应很快:
“月亮?”
玄烛是月亮的雅称,当年在乡庄,贺鸣秋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字。
毕竟当时,月亮是她们能看到唯一的景致。
邬沉垂眸:
“你母亲起的很好。”
祁逢见他低头,察觉他情绪变化,便靠近了些,打趣道:
“这样的话,殿下一抬头,便能想起我的表字。”
“殿下可不要忘记了我的字。”
邬沉望着她盛满笑意的眼睛,唇边不自觉地勾起:
“不会。”
你和你的名字,他都不会忘。
吹了晚风,见了星星,祁逢的心情好了很多,也终于有了些困意,邬沉便带着她回到了房间。
祁逢环视房间一圈,连张长椅都没有,她沉思片刻,从柜里再拿出一床被子,在床上叠起来。
邬沉见状不解道:
“你做什么?”
祁逢已经在床中央堆起了一床被子,她道:
“这里没有长椅,也不好打地铺,我们一起将就一晚吧,我睡里头殿下睡外头,中间用被子隔着。”
邬沉并不打算睡觉,便拒绝了这个提议。
祁逢也很坚持,睡眠是很重要的。
最终,邬沉拗不过祁逢的软磨硬泡,还是在这床边躺下了。
屋里已经熄了蜡烛,此刻漆黑一片,夜深了,唯一的声响便是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邬沉的睡意迟迟未来,他躺在床上假寐。
安静了一会儿,邬沉忽然听的身边人唤他:
“殿下,你睡着了吗?”
邬沉没动,回答道:
“还没有。”
祁逢不说话了。
邬沉以为她有些后怕,他睁开眼睛,耐心问道:
“害怕吗?”
祁逢否认:“没有。”
“只是......”
邬沉追问:“只是什么?”
是担心他们卷土重来,还是......
祁逢说的都不是这些。
她声音轻轻,却鼓起了勇气:
“谢谢你,殿下。”
“又帮了我一次。”
说罢,趁邬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飞快转身,假装入睡。
须臾,耳边传来邬沉一声低笑。
祁逢埋下头,脸上红成一片。
不知道思绪飘了多远,她慢慢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赶路,四人起了大早,早饭也带到了马车上吃。
甘南先给祁逢递了个肉包,顺口问道:
“哎对了,祁姑娘,那房间没有椅子,昨天你们怎么睡的?”
祁逢握着包子的手停在空中。
这该怎么和甘南解释呢?
邬沉帮她解了围:
“再问,今晚就让你尝尝睡地板的滋味。”
甘南哟了一声,打趣道:
“不是吧,堂堂摄政王睡地上啊?”
邬沉向他投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今日孤还未练剑,再说话,孤不介意拿你当靶子使。”
甘南立刻换了话头:
“哎这家客栈的包子还可以哎,我拿两个给坐在外头的月萧尝尝。”
甘南走了出去,干脆和月萧一起坐着,看车夫赶马也比和里头那位坐着好。
邬沉倒了杯茶,看见祁逢手里的包子迟迟没动,他抬眼问道:
“不喜欢?”
祁逢轻轻点了点头。
她肠胃不好,早食不宜吃太过油腻的,只是方才甘南关心地递过来,她不能不接。
邬沉听她解释后,没有犹豫地,将那包子从她手里抽走:
“吃点别的。”
祁逢还没反应过来,邬沉已经咬了一口那肉包。
他居然不嫌这包子经了两人的手。
祁逢擦了擦手,拿起一块杏仁饼吃起来。
等用过早饭,甘南回了自己的马车,剩下两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祁逢觉得邬沉不像传闻那般不苟言笑,这是她很早就意识到的事情。
她发着呆,突然想到什么:
“殿下的表字,只有母亲知道吗?”
邬沉翻了页书:“差不多。”
他看了眼祁逢:
“不是和你一样么?”
祁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没再说话,邬沉却问道:
“祁家人不知道你的字,那平日都喊你什么?”
祁逢认真回答:
“哥哥喊我阿逢,至于其他人喊的什么,我没放在心上过。”
这回,轮到邬沉点点头。
两人又安静下来,直到马车停住。
昨日他们歇脚的地方离北楚已经没有多远,等到这一天的下午,他们便到了北楚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