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已经笑嘻嘻地回到了李当归身边，拍了拍手：“搞定！”
宁芙冷眼看着她：“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下次再偷官府文书，小心我——”
静姝立刻把双手背到身后，冲宁芙眨了眨眼：“知道了，宁姐姐别生气，我错了~”
宁芙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布告墙前，只见那告示已经重新贴好，朱红的城主印鉴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人群的嘈杂声忽然一滞。
四道身影自街道尽头走来——
宁芙一袭白衣胜雪，寒螭剑悬于腰间，眉目如霜，周身三丈内仿佛连空气都凝着寒意。
雀翎灰白长发束起，骨笛斜插腰间，极北风雪淬炼出的轮廓锋利如刀，却又因眼角一抹似笑非笑而显得慵懒随性。
静姝红衣猎猎，发间红绳随步伐轻晃，桃花眼顾盼生辉，活像只溜进人间的山野精灵。
而走在她们中间的李当归——
一身粗布衣衫，腰间挂着长短双剑，面容称不上俊美，却也干净明朗，唯独那双微微泛灰的眼睛透着几分不寻常。
“嚯！”人群中不知谁先发出惊叹，“这是哪家的仙子下凡了？”
议论声顿时如沸水般炸开。
“那白衣姑娘……啧啧？真是个冰山美人，我喜欢！”
“旁边灰头发难道差吗？是俱卢族的姑娘吧，太有气质了！”
“哎——看那红衣的俏丫头！看见那身材了吗，不行，喂，王兄，今晚怡红院一聚？”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百姓目光在三位女子身上流连片刻，最终齐刷刷钉在了李当归身上。
“这小子谁啊？”
“长得也就……有鼻子有眼？”
“瞧着也不像富贵人家，凭啥……”
一个满脸麻子的壮汉捅了捅同伴：“二狗子，你说我要是收拾收拾，是不是也能……”
被称作二狗子的瘦子嗤笑：“撒泡尿照照吧！人家好歹算周正，你这样的——”他比划了个歪瓜裂枣的手势，“起码得我这般俊朗才配得上！”
雀翎耳尖微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静姝更是直接笑出声，肩膀直抖。
宁芙冰黑色的眸子缓缓扫过人群。
“锵——”
寒螭剑在鞘中发出一声清鸣。
霎时间，所有议论声如被刀斩断般戛然而止。
几个嘴碎的汉子甚至下意识捂住了脖子。
李当归无奈摇头。
人群的骚乱停止，四人这才仔细查看那告示的内容。
「南海迎武大会」诏令
白虎城主焚天、玉罗城主玄玑，共谕四方：
今南海之上，风涛诡谲，四方勇者不惧艰险，乘\"方舟\"跨海而至，诚为壮举。
然舟行凶险，多有困顿颠沛者，吾辈岂能坐视？
为彰两城之盛、显好客之道，特设「南海迎武大会」，广募天下英才。
大会宗旨：
选拔神力精湛、胆识过人之士。
组建接应船队，携白虎城新造\"方舟\"南下，援引跨海来客。
参与资格：
凡身负神力者，无论出身，皆可报名。
需通过城主府神力测试，验明实力。
报名期限：
即日起三日内，至白虎城主府东侧武备司登记。
奖赏：
\"白虎玄甲\"；
\"灵泉秘境\"修行三日；
领\"接应使\"职，统率船队，享城主府俸禄；
\"避水珠\"若干枚；
\"南海行者\"称号；
黄金百两。
——白虎城朱印·玉罗城青印——
李当归的目光扫至布告最下方，那里还有一行朱砂小字，笔迹凌厉如刀——
「另启：
青龙城主无树之女，今乘\"方舟\"渡海而来。
若有勇士能护其平安抵岸，青龙城愿以联姻为酬——
嫁女于功勋最着者，永结南海两岸之好，享世代荣华。」
李当归眼睛一亮，猛地合掌：“太好了！咱们也去参加这个大会吧！”
话音未落，三道目光如冰锥般刺来。
雀翎的灰白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笛，唇角那抹常挂着的慵懒笑意消失了。
她别过脸去，极北风雪般的气息无声蔓延。
静姝歪着头打量李当归，桃花眼里满是困惑，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少年。
她松开一直把玩的宁芙剑穗，红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而宁芙——
“锵！”
寒螭剑出鞘三寸，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冰痕。
她盯着李当归，眸中寒意比剑锋更甚。
李当归被这阵仗吓住了：“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静姝突然噗嗤一笑，可笑意未达眼底：“不应该啊，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喜欢攀龙附凤？不对吧？我记得——”
雀翎轻声道：“阿尔盖布大人若喜欢联姻，俱卢族七十二雨女任君挑选。”语气平静，却让李当归后背发凉。
宁芙直接转身就走，长靴踏碎满地冰晶。
“等、等等！将军！你们听我解释！”
李当归一把拽住宁芙的手腕，语速快得像是竹筒倒豆子——
“白泽先生之前就说过，我该去南海历练！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城主给了由头，正好名正言顺地出海！”
他急得额角冒汗，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生怕宁芙甩开自己就走。
“至于什么联姻——”他连连摇头，“天下英雄多如过江之鲫，哪轮得到我这种小人物？再说了，我连青龙城主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雀翎眉梢微动，灰白的瞳孔里那抹失落渐渐散去。
她轻哼一声，骨笛在指尖转了个圈：“这还差不多。”
静姝双手抱胸，歪着头打量李当归，忽然展颜一笑：“这才像你嘛~”
——她从不直呼李当归大名，即便偶尔调侃，语气里也总带着微妙的敬意。
宁芙却僵在原地。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李当归握着自己的手上——少年的掌心温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若是旁人敢这般放肆，寒螭剑早已出鞘断掌。
可此刻……
她竟没甩开。
“松手。”宁芙冷声道，耳尖却悄然泛红。
李当归这才惊觉失礼，慌忙松开，双手举过头顶：“抱、抱歉！我太着急了……”
静姝突然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等等——”她竖起一根手指，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你刚才说，‘连青龙城主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在宁芙和雀翎之间游移。
“——意思是，如果知道她长什么样，就会‘考虑一下’？”
宁芙和雀翎的目光瞬间如刀锋般转向李当归。
李当归：“……你！”
静姝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继续煽风点火：“如果她长得跟宁姐姐、雀翎姐姐一样漂亮，那是不是——”
“唔唔唔——！”
李当归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捂住了静姝的嘴。
他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静、姝！”
静姝在他掌心里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松开手，郑重其事地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绝不会和什么城主女儿成亲！长得再漂亮也不行！”
静姝灵活地后撤两步，躲到雀翎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哦~那就是说，你已经有心爱之人了？”
李当归：“……”
他绝望地看向宁芙，眼神里写满了求助——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芙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微微松动。
她瞥了李当归一眼，突然伸手揪住静姝的后衣领，像拎猫一样把她拎到跟前。
“够了。”她冷声道，“再闹，今晚你睡柴房。”
静姝立刻捂住嘴，做了个拉上封条的动作，可那双桃花眼里依旧盛满了促狭的笑意。
雀翎无奈摇头，灰白的瞳孔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李当归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松了口气。
静姝这丫头，总爱给自己找麻烦。
他忍不住又瞥了眼告示上那行联姻条款，心里嘀咕：这青龙城主也真是，问过自己女儿意见了吗？随随便便就把女儿许配给陌生人？
\"走吧。\"雀翎提醒道，\"再不回去，大姐该着急了。\"
静姝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宁芙已经转身往百草堂方向走去，静姝赶紧跟上，像条小尾巴似的黏在她身后。
李当归摇摇头，正要迈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们说青龙城主女儿长什么样？\"
话音刚落，三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宁芙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雀翎眯起了眼睛，静姝则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当归慌忙摆手，\"纯粹是好奇！\"
静姝蹦蹦跳跳地绕到他面前：\"你该不会是心动了吧？\"
\"我发誓绝对没有！\"李当归急得额头冒汗，\"我就是觉得...城主这样随便决定女儿婚事，不太妥当...\"
雀翎轻笑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宁芙松开剑柄，淡淡道：\"走吧。\"
四人沿着长街往百草堂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静姝明明已经是个成年女子，却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儿跑到前面摘朵野花，一会儿又溜达到宁芙身边扯她剑穗，活像只闲不住的雀儿。
李当归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有个女儿的话，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
李当归笑着摇了摇头，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