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高湛将调令折成方块攥在掌心,修文殿的烛火映得他眉间阴霾更深。三日前陆真托人归还的玉佩碎片还在袖中硌着心口,此刻却被萧云嫣的冷笑打断思绪。
\"听说长广王要带陆真那个贱人去豫州?\"萧云嫣的鎏金护甲划过屏风,孔雀羽毛簌簌飘落,\"本宫倒是小瞧了她,不过是个女官,竟能勾得殿下连前程都不顾。\"她突然逼近,浓郁的龙脑香裹着胁迫,\"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本宫在太后跟前周旋,你早就...\"
\"够了!\"高湛猛地后退,撞得案上青瓷盏倾倒,\"萧云嫣,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他望着对方骤然惨白的脸,字字如冰,\"我心悦陆真,与你无关。\"
萧云嫣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你不过是把她当成我的影子!\"话音未落,高湛已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挑起她耳畔珍珠坠子:\"再敢动她,我便让你知道,我高湛不再是当年任人摆布的少年。\"窗外惊雷炸响,将她破碎的呜咽碾成雨丝。
铁甲寒,战旗冽。高湛勒住战马回望宫门,雨幕中似有陆真持伞而立的幻影。元禄捧着印信上前时,瞥见自家殿下指节泛白——那上面还留着调试机关匣时被齿轮划伤的旧疤。
马蹄声渐远,萧云嫣攥着宫墙红漆剥落的木柱,任由雨水冲刷胭脂。三年前的记忆翻涌如潮:郁皇后咳血的锦帕、娄太后阴鸷的笑、还有高湛得知婚讯时,眼里熄灭的光。新婚夜她将匕首抵在高演喉间,换来的却是那句\"带云嫣走,我护不住她了\"。
而此刻的高湛在雨中握紧母亲遗留的玉佩,七年前那个雪夜再次刺痛心脏。郁皇后临终前将沾血的密信塞进他手中:\"记住...只有高忠...\"雷声轰鸣中,他仿佛又看见萧云嫣被强行披上嫁衣的哭喊,与陆真决绝转身的背影重叠。
丹娘的绣绷\"啪嗒\"落地时,陆真正将最后一支金错刀簪子收入檀木匣。\"真姐姐,长广王...去豫州了!\"小宫女的声音混着雨打芭蕉声,惊得她打翻了胭脂盒。
海棠红的胭脂在青砖蜿蜒成河,像极了高湛替她挡箭时溅在衣襟的血。陆真踉跄着扶住窗台,眼前闪过他捧着破碎玉佩的模样,耳畔回响着那句\"我的桥我的路,早就塌在你身上了\"。雨丝透过窗棂打湿她的脸颊,竟分不清是雨是泪。
深夜,陆真对着铜镜摘下高湛送的同心结发绳。月光穿过绳结上的北斗纹,在镜中映出他身披战甲的身影。她攥着发绳蜷缩在榻上,想起前日在回廊瞥见他咳血的苍白面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我竟这般...舍不得。\"更漏声里,未写完的机关术批注被泪水晕开,墨迹化作模糊的星图。
陆真攥着同心结发绳的手微微发颤,泪水滴落在绣着北斗纹的绳结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更漏声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坎上。她强撑着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宫墙,仿佛还能看见高湛离去时身披战甲的身影。
与此同时,远在奔赴豫州途中的高湛,也在营帐内辗转难眠。他掀开帐帘,望着天空中那轮被薄云遮掩的明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陆真。雨水顺着他的甲胄滴落,却浇不灭心中的思念。“阿真,你可安好?”他低声呢喃,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孤寂。
而在宫中,萧云嫣站在昭阳殿的窗前,看着雨势渐小,眼神中满是怨毒与不甘。“陆真,高湛既然如此看重你,那本宫就让你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她握紧手中的帕子,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随后叫来心腹王璇,在其耳边低语几句,王璇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几日后,陆真正在司宝司忙碌,玲珑匆匆跑来,神色慌张:“掌珍,不好了!外面传言,说您与长广王有私情,还意图祸乱宫闱!”陆真手中的账簿“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深知,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而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萧云嫣。
陆真强作镇定,开始思索对策。她明白,此时越是慌乱,越容易落入对方的圈套。她先是让玲珑去打听消息的源头,又仔细检查司宝司内是否有疏漏之处,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而另一边,高湛在豫州得知宫中传言后,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立刻策马回京,护陆真周全,可此时豫州局势不稳,他又不能轻易离开。他只能暗中安排元禄,让他想办法将一些能证明陆真清白的证据送回宫中,同时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陆真。
陆真在宫中孤立无援,却并未因此而退缩。她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在宫中积累的人脉,开始暗中调查。她发现,谣言最初是从尚宫局传出,而尚宫局中与萧云嫣关系密切的嬷嬷,近日行动十分可疑。
就在陆真准备进一步查证时,娄太后突然下旨,命她即刻前往椒房殿。陆真心中一紧,深知此去凶多吉少,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椒房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娄太后端坐在主位上,眼神冰冷地看着陆真,萧云嫣则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陆真,你可知罪?”娄太后的声音威严而冰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陆真跪在地上,挺直脊背,大声说道:“太后娘娘,民女不知何罪之有!民女向来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
萧云嫣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哼,还敢狡辩!如今宫中传言四起,都说你与长广王有私情,意图祸乱宫闱,这难道不是事实?”陆真抬起头,直视着萧云嫣的眼睛,毫不畏惧:“贵妃娘娘,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意在陷害民女!民女恳请太后娘娘明察!”
娄太后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命人将那些传播谣言的宫女太监带来。陆真看着这些人,心中暗暗思索着如何让他们说出真相。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即将在椒房殿中展开,而陆真与高湛的命运,也将在此刻面临巨大的考验……
椒房殿内烛火摇曳,被押解的宫女浑身发抖,额角的冷汗混着胭脂往下淌。陆真余光瞥见她袖口露出半截金线绣边——正是萧云嫣宫中独有的纹样。“太后娘娘,此人半月前才从昭阳殿领了赏银!”陆真突然出声,震得那宫女膝盖一软瘫倒在地。
萧云嫣脸色骤变,强撑着冷笑:“不过是巧合!”话音未落,元禄骑马狂奔三日带回的密信已呈到娄太后面前。泛黄的信笺上,详细记录着王璇收买宫女造谣的经过,末尾还盖着豫州军营的朱砂印。高湛在信中言辞恳切:“若有半句虚言,臣弟甘愿领罪。”
娄太后将信重重拍在案上,凤目扫过萧云嫣青白的脸:“贵妃好手段!”萧云嫣踉跄着跪倒,护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陆真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高湛教她辨认星图时说过:“再浓的夜,也遮不住破晓的光。”
风波平息后,陆真在司宝司收到一个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重新镶好的玉佩,碎玉间嵌着银丝勾勒的北斗,衬着一张薄笺:“待平定豫州,我便回来讨个说法。”她摩挲着温润的玉面,想起他受伤仍坚持调试机关匣的模样,眼眶不禁发热。
三日后,陆真主动请缨参与修缮宗庙典籍。当她踩着梯子整理高处书卷时,突然听见熟悉的轻笑从头顶传来。高湛身着便服,伸手接住她险些掉落的簪子:“陆掌珍还是这么拼命?”他腕间缠着新伤,却笑得温柔:“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推开我。”
暮色中的宗庙静谧祥和,两人的影子在斑驳光影里交叠。陆真望着他眼底未褪的疲惫,终究没忍住伸手触碰他的伤口。高湛顺势将她的手按在胸口,心跳声透过衣料清晰可闻:“阿真,你听,它早就属于你了。”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的翅膀声里,藏着比月光更温柔的誓言。
暮色如纱,渐渐笼罩宗庙。高湛温热的掌心覆着陆真的手背,将她的手牢牢按在自己心口。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中,陆真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似要冲破胸腔。
“阿真,别再躲了。”高湛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又饱含深情,“从你第一次推开我,说要两清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放不下你了。”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陆真的手背,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刻进心里。
陆真抬起头,望着高湛眼底未褪的疲惫和藏不住的深情,心中涌起万千情绪。曾经,她因宫廷的险恶、命运的无常,一次次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狠心地拒绝他。可此刻,看着他为自己奔波、受伤,又不顾一切地回来,那些刻意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我...我不是故意躲着你。”陆真的声音发颤,眼眶渐渐湿润,“这宫里步步惊心,我怕我的感情会成为你的负累,更怕...”话未说完,高湛已用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唇。
“傻瓜,我不怕。”高湛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再难的路,我们一起走。你护着司宝司,我护着你。”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陆真紧绷许久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月光透过宗庙的窗棂洒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辉。陆真从怀中掏出那枚重新镶好的玉佩,在月光下,银丝勾勒的北斗纹路熠熠生辉。“你看,”她轻声说,“这北斗指引着方向,就像你,一直照亮我在这深宫的路。”
高湛接过玉佩,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绳,将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陆真颈间。“以后,它就替我陪着你。”他笑着说,“看到北斗,就要想起,有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坚定地走向你。”
突然,宗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元禄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娄太后...”高湛握紧陆真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先回宫里。”他低声说,“但记住,等这事一了,我便向皇兄提亲,光明正大地娶你。”
陆真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望着高湛离去的背影,她握紧颈间的玉佩,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月光依旧温柔,北斗星在夜空中闪烁,仿佛在见证着这份历经磨难的感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而前方,或许还有无数挑战在等着他们,但此刻,他们已不再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彼此就是对方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