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的绿叶被暗红色的鲜血浸透,风中残留的血腥气依旧浓郁,经久不散。
阿水跪倒的地方,已经看不出地面本来的颜色,膝盖接触到的血液凝固干涸,让他有种跪在暗色地毯上的荒谬错觉。
其实他可以不用跪的,因为这件事他非主谋,但是内心的谴责,和为自家雌性赎罪的心理,还是让他自愿弯下了膝盖。
不用迟宴去问什么,阿水便把他知道的所有全说了出来。
可他的话里,蛇兽只是他临时编造的谎言。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蛇兽闯入他们的部落,还将首领的小雌性掳走。
甚至还这么巧,和静静做的事情撞在了一起。
其实,他也有点庆幸,并感谢那个不知名的蛇兽,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话,首领的雌性恐怕真的会死在静静手里。
而那样的话,静静的命必定无法保住。
阿水说的诚恳,字字以兽神起誓,那个掳走新雌的蛇兽真的和他,和静静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尽管他说的再多,迟宴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因为哪怕阿水什么都没有说,迟宴也知道,蛇兽确实和他们不认识。
要是认识的话,静静那个雌性,她早就会在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就将她所知道的全部说出。
他可不认为,那个已经被吓到魂不附体的恶毒雌性能有那么大的忍耐力。
清冷少年安静极了,他右手垂至蛇蜕的上方,掌心划痕刺目,一滴又一滴鲜血凭借着惯性从他的掌心向下滑落。
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氛围内,显得尤为诡异。
红的刺目的血液直至将那片可幻化成人的蛇蜕,染着同样鲜艳的红,少年才将手缓缓收回。
阿水惊慌:“首领,你这是做什么?”
可少年好像把他当做不存在一般,始终一言不发。
在阿水不解的目光中,迟宴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摆出掌心向上的姿势。
并且也就在手心张开的同一瞬间,冷色的蓝焰也随之出现。
光芒幽蓝灼眼,鸣零星而亘长的热烈,映他那滚烫双眼。
热气撩起他的发丝,让其在空中张牙舞爪,那张令人痴迷的脸,在蓝色的光芒后,忽隐忽现,像是血色世界中昳丽的鬼。
地上浸染着他鲜血的蛇蜕,也在火焰出现的那一刹那间,自主燃烧,火光灼灼,以他的血液为燃料,也是在无形中燃烧着,那份属于他的生命之力。
少年终于抬头看向阿水,但是他的目光并不聚焦于阿水的身上,而是看向阿水所在方向的远方。
阿水下意识地循着少年的视线往后看去,可是他的身后是他熟悉的野林灌木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疑惑的阿水再次回头,却不敢多问一句。
迟宴清冷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石洞,茂密的花草,繁幽的密林,陡峭的山石,黑暗的岩穴,以及涓涓流淌的小溪。
终于,他来到了她的身边。
——
在邢岩他们走后,沈悠悠三人也踏上了回狼族的路。
路上,小雌性歪着脑袋,娇软的声音响起,带着疑惑:“刚刚那个叫邢岩的兽人,和你长得好像,你们是同族吗?”
陆辞的嗓音一如既往地舒缓温柔,对于她,他没有隐瞒:“是曾经的同族,他也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小雌性回应:“怪不得!”
因为是兄弟,所以长相才相似。
狼族的人形还各有各的特点呢,没道理虎族的人形都长得如此相似。
沈悠悠回想着刚刚邢岩说的话,不禁拧眉,他说陆辞是叛徒的后代。
这样的话,让沈悠悠有点反感。
就算陆辞的父亲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也是他父亲的错,为什么牵连到陆辞的身上。
小雌性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刚刚,那个叫邢岩的兽人,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不配当你的哥哥。”
陆辞展颜一笑:“悠悠不用担心,我很好,是真的很好!
我也是真的在期待能再去虎族一次,见见我的长辈。”
少年的笑发自肺腑,带着真心。
长辈?沈悠悠第一反应便是陆辞的妈妈。
孩子想见自己的母亲,这是天性。
离开自己出生,并长大的地方,在陌生的族群里生活至今,他一定无数次,在心里默默思念着自己的妈妈。
虽然陆辞的脸上永远都是温润的笑意,但是无人的私下也肯定会因为想念自己的妈妈而红了眼眶。
沈悠悠想到少年独自哀伤的画面,一时有些心疼,她顺着少年的话,说着衷心的祝福:“没有妈妈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陆辞,我想,你的妈妈也一定在虎族日夜思念着你。
她也一定在期待着与你的重逢。”
妈妈?
陆辞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悠悠应该是说的他母亲。
想念母亲嘛?陆辞还真的没有。
少年低头浅笑:“悠悠,我们兽人自出生都是由父亲带着的。
母亲并不参与养幼崽的过程。“
陆辞知道小雌性对于兽世的很多常识,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所以,他也耐心地将他所知道的教给她。
沈悠悠眨巴了两下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男人养家,男人带孩子,男人宠老婆。
除了不能生孩子外,其他事情都被男人包圆了。
好像还挺——不错的。
小雌性:“那你说的长辈是你父亲嘛?”
可是,刚刚邢岩不是说,他父亲是叛徒嘛?
难道他的父亲被虎族关起来了。
关在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牢里,可以定期看监的那种!
陆辞轻轻摇头,否定了小雌性的猜测。
他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我的父亲早在我离开虎族的那天就死掉了。
是邢岩的父亲邢峰,杀了我的父亲,而我去虎族所要见的长辈也是他。
悠悠,他杀了我的父亲,我去杀他,也算公平吧。”
杀人!她都忘了,这个是没有法律约束的世界。
沈悠悠眉毛一紧,说着阻止的话。
可话里不是对他行为的厌恶,而是站在他角度为他认真地考虑:“你……你去虎族的部落,杀虎族首领的父亲。
进入虎族的地盘,你的四周都是敌人,你可能还没有得手,就被抓住了。
陆辞,你会有危险的,你哥,不,虎族的首领不会放你离开的,他也会杀了你!”
陆辞在小雌性担忧的话里眉眼弯弯。
真好,她的心是站在他这边的。
少年正准备说点什么来安抚小雌性的不安,可一直沉默的泽溪,忽然有了动作,他一把将沈悠悠从身后牢牢地抱住。
猝不及防的拥抱带着狠劲,仿佛将她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突然一幕,让沈悠悠一时忘了挣扎。
陆辞反应很快,却在出手的前一刻停止了动作。
只听属于迟宴的清冷声音,竟然从泽溪凉薄的嘴中轻缓飘出,违和中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和谐。
他说:“悠悠,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