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玉化的龙骨发出“咔咔”的龟裂声,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巨大的压力,随时都可能崩碎。而霍璐佳残魂凝成的嫁衣,则在青铜锁链间若隐若现,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
舒步麒的指尖刚刚触及驼队少年遗落的青铜钥匙,突然,从泣珠城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悠扬而沉重的钟声。这钟声回荡在海面上,每一声都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海面掀起了丈许高的青铜碑林。
“阿兄,这是娘亲的潮汐钟!”霍璐佳的残魂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的声音在钟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微弱,但却充满了激动和恐惧。还没等舒步麒反应过来,霍璐佳的残魂猛地被吸入了最近的一块青铜碑中。
随着霍璐佳的残魂被吸入青铜碑,碑面上原本模糊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显现出一幅古老的海图。这幅海图标注着天启元年的海域,图中的红点正在缓慢地移动,而这个红点所指向的位置,竟然就是当年霍夫人沉棺的方位!
在那片碑林的阴影之中,霍震霆那具残破不堪的机械身躯缓缓地浮现出来。他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和铁锈,齿轮间还卡着半枚染血的合卺杯。
霍震霆的声音在寂静的碑林里回荡着,带着一丝冷漠:“麒儿,你可知道,为何你的生辰总是伴随着海啸的降临?”
舒步麒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熟悉的身影,他的龙尾不自觉地扫过身旁的三块青铜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青铜碑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舒步麒惊讶地发现,在那些青铜碑的碎屑中,竟然迸出了一张万历三年的密室图。他急忙上前,将密室图拾起,仔细端详起来。
图中的景象让舒步麒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见霍震霆正站在一个血池旁边,他的手中抱着一个婴孩,正准备将其浸入那满是泣珠血的血池中。而在血池的底部,赫然沉着林三的那把刻刀!
“林叔的刀……原来在这里!”舒步麒喃喃自语道,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密室图,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当年发生的一切。
驼队少年那已经炸裂的颅骨碎片,突然间开始产生共鸣。这些碎片在空中飞舞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它们相互碰撞、拼接,最终在虚空之中拼凑出了一幅泣珠城海眼图。
而就在此时,原本平静的霍璐佳残魂突然从墓碑的表面渗出。她身上的嫁衣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缠绕住了舒步麒身上的逆鳞。
“第七道暗流……咳咳……是娘亲的沉棺处……”霍璐佳说道。
与此同时,新舰队的青铜撞角突然毫无征兆地调转了方向,原本笔直的航线变得弯曲起来。而在舰队的前方,三百名暹罗巫童齐声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啸声。
这些巫童们的额头上,原本隐藏着的龙鳞此时竟然离体而出,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浑天仪。而在这个浑天仪的仪枢处,竟然镶嵌着的是霍夫人的翡翠耳坠!
“霍公子,令尊用这副耳坠换我族三千童男,这笔债……”巫童们的声音在虚空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恐怖的氛围。
\"该还了!\"舒步麒捏碎玉化的左臂,骨片凝成船匠刻刀。刀尖刺入浑天仪的刹那,翡翠耳坠突然炸裂,迸出嘉靖四十五年的密室场景——霍夫人正将龙枕拆解,把刻刀藏入婴孩襁褓。
平静的海面突然像被煮沸了一样,剧烈地翻滚起来。九道巨大的暗涌如同一头头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猛然浮出水面,掀起了数十丈高的巨浪。
在每一道暗涌的中心,都有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若隐若现,棺椁的表面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纹路。
霍震霆站在船头,他的机械臂突然如同被激活一般,迅速暴长。齿轮疯狂地旋转着,紧紧咬住了离他最近的那口棺椁。
\"沅儿,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霍震霆怒吼道,声音在海面上回荡,仿佛要冲破云霄。
棺盖缓缓开启,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就在棺盖完全打开的一刹那,整片海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就连海浪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棺中,只见棺中沉眠着一具女尸,她的面容被一层薄薄的轻纱所遮盖,看不清真实的模样。然而,当人们的视线落在她的掌心时,却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女尸的掌心,竟然握着半枚合卺杯!
这半枚合卺杯与霍璐佳手中的那半枚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
霍璐佳的残魂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嫁衣碎片在空中飞舞,瞬间凝成了无数道锋利的冰刃。
\"阿兄,那是娘亲的……\"霍璐佳的声音带着哭腔,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冰刃便如闪电般疾驰而出,直直地刺入了霍夫人的尸身。
冰刃轻易地穿透了女尸的身体,带出的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腐肉,而是一根缠着鲛绡的星槎龙骨!
\"时辰锚的枢轴...\"舒步麒龙瞳渗出淡金血珠,玉化的身躯爬满船纹,\"父亲真是费尽心机!\"
驼队少年的残躯突然自海底浮起,玉化的脊椎插入青铜棺椁。三百船匠骸骨齐声诵唱中,他炸裂的腹腔里滚出半卷《万国海疆图》——暹罗湾的位置赫然盖着蛇母血印。
\"少东家...第七舱...\"少年最后的遗言被海潮吞没,瞳孔里映出的星槎残影突然实体化。霍璐佳残魂化作流光注入舵盘,嫁衣上的并蒂莲纹在青铜柱面灼出深痕:\"阿兄,林三爷的刀要蘸心头血!\"
舒步麒反手将刻刀刺入逆鳞缺口,淡金血液顺着船纹漫过浑天仪。当血珠触及霍夫人尸身手中的合卺杯时,整座泣珠城突然开始下沉,九大海眼喷出的不再是黑潮,而是万历三年的月光。
霍震霆的机械脏腑在月光中玉化,齿轮咬合声渐渐微弱:\"沅儿...你连棺材里都...\"腐朽的喉管里突然钻出青铜莲藤,藤蔓上挂满船匠的指骨。
新舰队的双莲旗无风自燃,灰烬凝成船队驶向深海。当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时,有人看见玉化的星槎龙骨间缠着半幅鲛绡,上面的并蒂莲纹正在咸涩的海风中缓缓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