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的表情已经抽筋,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在座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蝉,彼此之间只敢互相用眼神交流情绪。
有一点都达成了默契——杜仲今天倒霉了。
杜仲僵了许久,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嘉佑,你这……别和我开玩笑了。”
红酒里的那个烟头已经被泡发,烟嘴的海绵纸都烂了,糊成一个恶心的团,污染得杯中酒水都变得浑浊。
边嘉佑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
他笑得也很漫不经心,整个人却散发着令人紧绷的危险:“玩笑?谁跟你开玩笑?”
说罢,边嘉佑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我数三下,你不喝……那就算了。”
算了?
但凡大脑没有生理性创伤,都知道边嘉佑不可能算了。
严佳阳看在杜仲和自己多年交情的份上,用手掩着嘴干咳一声,冲着杜仲打眼色,要他赶紧把那杯红酒给喝了。
再磨蹭指不定边嘉佑能想出什么更损的招。
到时候,他想喝都没得喝!
杜仲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咬着牙根,眼睛盯着那杯恶心的液体,心里的一把闷火越烧越旺——
原本是想着抱边嘉佑大腿,捞点好处。
没想到反倒因为何琳这个没眼力见的女人,惹了一身骚。
喝了这杯酒,以后他杜仲的脸还往哪儿搁?这件事今晚传出去,他明天就得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可是不喝,他过不了边嘉佑这关。
边嘉佑可以是他的大佛,也可以是他的阎王爷,
万一真把边嘉佑惹毛了,都不用边嘉佑亲自开口,自然没人再肯和他做生意。
“我喝,只要嘉佑您能消气,我喝多少杯都没问题。”杜仲一把抓起酒杯,仰头就往喉咙里灌。
那泡烂的烟头卡在嗓子眼,恶心得他直干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嚼碎了咽下去。
边嘉佑瞥了一眼杜仲翻转的空杯子,调转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转头和旁人聊起股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场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原本停下的筷子和放下的酒杯,又都因为边嘉佑的雨过天晴而活络了起来。
唯独剩杜仲和何琳,整个饭局都被无视成两团空气,如坐针毡地熬到饭局结束。
“白小姐,你要是闲着无聊,我可以来找你逛街。”许梦跟着严佳阳一路把边嘉佑和白悠悠送上车,很是热络地冲着白悠悠释放友谊的讯号。
严佳阳特意关照许梦和白悠悠搞好关系——
在今晚之前,严佳阳也没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当一回事。
但是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边嘉佑对这个叫白初的女人的感情,
没想到只是一个长着相同面孔的女人,都能引得边嘉佑这样大动干戈。
白悠悠抿了抿唇,出于礼貌回了个淡淡的微笑,不说同意,也不表示拒绝。
许梦便乘胜追击:“那我下个礼拜就来找你好不好?你随便挑一个日子,反正我都有空。”
边嘉佑的眼角始终扫着白悠悠,
她又是这副温温吞吞的样子,明明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却还是点着头应了下来。
边嘉佑心里生出不爽快——谁要她总是委曲求全了?!
“以后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跟前带。”边嘉佑冷眼看着白悠悠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严佳阳立刻心领神会:“欸、欸。下次不会了。”
杜仲就这么被边嘉佑一脚踢出局。
边嘉佑不再和严佳阳东拉西扯,升起车窗,没什么好气地冲着阿影道:“开车。”
白悠悠察觉到边嘉佑在生气,他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很反常地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白悠悠也不想去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虽然理智告诉她,她有义务让边嘉佑保持心情愉快,毕竟这就是她现在生活的唯一重心。
可是她今天就是不想去管他——
但愿别从他的嘴里说出一切都是为了她这样的话,那就太虚伪了!
“你是棉花做的?”边嘉佑终于还是忍不住,冷不丁地呛了她一句,
“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气吞声了?以前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呢?!”
他只要一想到白悠悠让那个何琳当着面羞辱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就恼火得很。
有他给她撑腰,她就算当场甩那女人两巴掌,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白悠悠的眼眉垂得低低的,连同声音也是低低的:“反正也没有什么所谓,”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讥笑:“我只知道不要惹你不高兴,至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没感觉。”
边嘉佑的心像是被白悠悠伸进胸膛狠狠抓了一把。
他不肯承认在顷刻间涌起的愤怒背后,是他无能为力的悲哀。
“你是不是跟我对着干?!”他一把攥住白悠悠的手腕,扯过她半边身子,
“我什么时候让你那样低声下气了?!我哪里委屈过你了!”
他发觉白悠悠的可恶是与生俱来,
她要么竖起浑身的刺,扎得他满身是血窟窿。
要么,她就一下一下往他的心窝里戳软刀子,叫他痛也喊不出声。
被扯歪半边身子的白悠悠伸手撑住边嘉佑的大腿缓缓地支起身子,她故意笑得讨好:
“怎么会是低声下气?我还能四肢健全,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全凭你大发慈悲。”
她隐约品尝到一种隐秘的兴奋——像嗅到了血腥气的鬣狗,暗自舔舐獠牙,随时准备撕碎猎物。
原来只要当她的痛苦不是直接由边嘉佑亲手造成,他就会因为她的苦难而生出巨大的折磨。
白悠悠细看边嘉佑冷硬表情背后的痛苦纠结,像是在欣赏一件惊奇的宝物:“我怎么样都好,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边嘉佑气得呼吸都不顺,朝着驾驶座的阿影厉声喝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