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榆树沟外的新区建设,在“神力bUFF”和大量劳动力的加持下,进度快得惊人。
一排排崭新的土木小屋拔地而起,虽然简陋,却也渐渐有了几分聚落的雏形。
靠着莫爷赐下的速生野菜和甘泉,以及田庚带着人开垦出的几片新菜地,种上了从附近山林里寻来的可食用植物种子,上千难民总算是暂时摆脱了饿死的危机。
然而,管理上的混乱和孩子们教育的缺失,依旧如同两块大石,压在韩莫的心头。
石头还是那个石头,每天忙着处理各种纠纷,嗓门越来越大,耐心越来越少,新区里的怨气也在悄然积累。
孩子们依旧是那群孩子,除了玩泥巴就是打闹,精力旺盛得让所有大人都头疼。
韩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手,如同泥牛入海,带回来的都是些没用的信息,什么某某山头又闹了土匪,某某城镇被官兵封锁了之类的。
至于他心心念念的管理人才和教育人才,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唉,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韩莫在神像里叹气,感觉自己快变成“望才石”了。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琢磨着是不是该自己创造点“人才模板”的时候。
墨生的信息渠道,终于有了回音!
这天下午,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榆树沟外围的警戒线附近。
负责警戒的村民立刻警惕起来,拦住了来人。
“站住!什么人?”
那人停下脚步,并未惊慌,只是对着村民们拱了拱手,声音略带沙哑,却吐字清晰:
“在下孔德才,一介儒生,听闻此地有高人庇护,收容流民,特来……投奔。”
村民们上下打量着来人。
只见此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虽然布料陈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渍。
他面容清癯,额头宽阔,眼神中带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执拗,也难掩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和落魄。
身后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是……书籍?
在这个兵荒马乱,人人食不果腹的年月,还带着书籍逃难的,不是书呆子,就是把学问看得比命还重的人。
村民们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通知石头。
很快,石头带着两个队员赶了过来。
“你说你是儒生?来投奔的?”石头上下打量着孔德才,眼神中带着审视。
他现在是新区的“管理者”,虽然焦头烂额,但也历练出了一些识人的眼力。
眼前这人,虽然落魄,但举止有度,眼神清正,不像是什么奸猾之辈。
“正是。”孔德才再次拱手,不卑不亢,“在下家乡傲来国瓯江,不幸遭遇战火,学宫被毁,师友离散,一路流亡至此。”
“数日前,偶遇一位……墨家游侠,言及此地莫爷仁德,庇护一方,使流民得以安生,心向往之,故不远千里,前来归附,只求一席安身之地,一口果腹之食。”
墨家游侠?
石头心中一动。
莫爷前些日子,确实让墨生师傅打探过读书人的消息。
难道……这就是墨师傅找来的人?
他不敢怠慢,态度也缓和了几分:“原来是墨师傅提及的客人。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
“请随我来吧。”
石头亲自带着孔德才,穿过外围的警戒线,向着新居住区的方向走去。
孔德才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他的内心,其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从踏入这片区域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
不是天地灵气的浓郁,而是一种……秩序感!
一种奇妙的、令人心安的凝聚力!
放眼望去,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数不清的人在忙碌着,砍树的砍树,挖土的挖土,建房的建房。
虽然大多数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没有孔德才一路所见的那种麻木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忙碌的疲惫下,隐藏着的……希望!
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再看那些已经建成的房屋,虽然极其简陋,就是土坯混合木头搭起来的,但排列整齐,规划有序,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村落。
道路虽然泥泞,但明显有人在清扫,看不到随处丢弃的垃圾和污秽。
路边甚至还挖了简易的排水沟。
这……这真的是一个收容了上千难民的聚居点?
孔德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路从徐州逃亡而来,见过了太多的流离失所,太多的易子而食,太多的尸横遍野!
难民聚集之地,往往意味着混乱、肮脏、疾病和为了抢夺一点食物而爆发的血腥冲突!
可这里……
秩序井然!生机勃勃!
虽然贫瘠,却充满了希望!
这简直是……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此地……当真有神只庇护?”
孔德才心中第一次对那位“墨家游侠”口中的“莫爷”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本是圣人门徒,信奉“敬鬼神而远之”,对于各地淫祀邪神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看来,所谓神只,要么是古之圣贤英烈死后受百姓供奉,要么就是些精怪依托香火显灵,惑乱人心。
真正能庇护一方,造福百姓的,少之又少。
可眼前这景象……
若非有大德行、大能力者坐镇,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上千流民整合得如此井井有条?
难道……此地的“莫爷”,竟是一位……正神?
怀着满腹的疑问和震惊,孔德才跟着石头,来到了新居住区的中心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石像。
当孔德才的目光落在那石像上时,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仿佛那不是一尊冰冷的石头,而是一位真正拥有浩瀚威严的存在,正平静地注视着这片土地。
石像前,有袅袅的香火升腾。
不少忙碌的村民和难民路过时,都会停下脚步,对着石像恭敬地拜上一拜,眼神中充满了虔诚和感激。
“这位……便是莫爷的神像。”石头指着石像,语气中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孔德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他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秩序和希望,似乎都源于这尊神像。
就在这时,广场旁边那片空地上,孩子们的喧闹声吸引了孔德才的注意。
他转头望去,只见上百个衣衫破旧的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尘土飞扬,吵闹不堪。
孔德才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有教无类……唉,可惜了……”
他看出了这些孩子身上的野性,但也看到了他们眼中尚未泯灭的灵光。
若是能加以引导,好好教导,将来未必不能成为栋梁之材。
可在这乱世之中,谁又有心思和能力去教导他们呢?
似乎是看出了孔德才的心思,石头瓮声瓮气地开口道:“莫爷说了,孩子们不能就这么野下去。”
“正想请一位先生,来教导他们认字、懂道理。”
“墨师傅说您是儒家大才,学问高深。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石头的语气很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这倒是让孔德才有些意外。
一个……野神?竟然会主动要求请老师来教化领地内的孩童?
而且,看这壮汉的态度,似乎对“老师”这个身份,颇为敬重?
孔德才沉默了。
他的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接受?
留在一个被“野神”统治的地方,给一群泥腿子难民的孩子当老师?
这似乎……有辱斯文?传出去怕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可是……不接受?
他又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何处是安身之所?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所学,随着这乱世一同埋葬?
看着那些孩子渴望知识的眼神……
看着这片虽然简陋、却充满生机和秩序的土地……
想起那位“莫爷”展现出的仁德和能力……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孔德才喃喃自语,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如今国破家亡,天下已无“达”之可能。
但在这小小的山沟里,或许……还能勉力“独善其身”,并尝试着……传道授业,为这乱世保留一丝文明的火种?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石头,郑重地躬身一揖:
“承蒙莫爷不弃,孔德才愿留下,尽绵薄之力,传道授业,教化蒙童。”
石头见状大喜:“太好了!先生!俺这就去安排住处!”
神像之中,韩莫也是心中一喜。
“搞定!扫盲班的老师,终于到位了!”
虽然只是个落魄书生,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儒。
但对于现在一穷二白的榆树沟来说,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