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江屿就醒了。
他睡得并不算好，毕竟是刚换了个地方，加上脑子里还在适应原身的记忆，整个人始终处于一种不踏实的状态。
不过，比起赌场里那股浑浊的烟酒味，这间简陋的小屋至少没有让人头疼的喧闹，夜里还能听见风吹过院子里野草的声音，算是安静。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伸手按了按有些僵硬的后颈，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隔壁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他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床上空空的，郁文静不在家。
床里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的两岁儿子还睡得正熟，脸蛋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头发，睫毛微微颤动，小嘴微张，呼吸平稳，看上去睡得很安稳。
小家伙被被子严严实实地裹着，只露出一点点黑乎乎的头发，要不是仔细看，还真容易以为床上没人。
郁文静显然是特意这样盖的，可能是不想让孩子着凉，也可能是怕孩子醒了哭闹，给他一点安全感。
可即便如此，一个两岁的孩子，就这么被单独留在家里，万一醒了找不到人怎么办？
可江屿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她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
哪怕再怎么放心，一个才两岁的孩子，这样独自留在家里，万一醒了哭闹怎么办？万一磕着碰着呢？她就这么急着出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屿心里忍不住有些不满。
可下一秒，他又愣住了。
脑子里的记忆翻涌而过，他想到家里那扇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门，想到昨晚自己一回来，赌场里的人就不愿意放他走，想着自己这些年在外面输掉的钱，想到郁文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守在家里，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他心里的不满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复杂感。
她能怎么办？他一个当家的不顶用，赌钱输光了家底，不想着挣钱还债，不想着让家里日子好过点，郁文静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江屿看着床上小小的孩子，沉默了几秒，过去帮儿子掖了掖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一大早，郁文静就出门了？她去干什么了？
江屿从房间里出来，走进厨房，又打开后门看了看，家里的柴都堆在后门那边，目光随意扫过柴堆，一大一小。
大的那堆柴火粗一点，柴大块一些，是家里分家时分到的。
旁边那堆小小的碎柴，这些都是郁文静去山上捡的。
每根木柴都不大，干燥且容易燃烧，都是些碎木材，非常适合家里这种简陋的灶火。
这个柴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轻。
看着这些轻便的木柴，江屿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愧疚。
郁文静为了让家里运转顺利，自己不仅得挑起所有家务，还得外出劳作，甚至去山上捡柴，还要带孩子，真是辛苦了一辈子。
先把早饭做了，等她回来再说。
这种老式的厨房他见得多了，土灶、铁锅、鼓风机。
对江屿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穿过那么多个世界，做饭这种事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他弯腰拣了几根合适的柴火，随手从墙角的竹篮里掏出一把干草塞进灶膛里，然后熟练地拿起火折子——不，应该是火柴，划亮后点燃干草，火苗很快舔上柴火，发出“噼啪”轻响。
检查了厨房里的存粮，发现米袋子里的米已经不多了，旁边的面倒是还有些存货。
从家里分出来的时候家里给他们买了这所房子，除此房子和土地，就只得到了两只鸡，一头猪，几床被子，还有一些米面、柴火和腊肉。
他取了些温水，把老面泡开，掺上面粉和水，三两下揉成了面团。旁边的面缸里还有点玉米面，他索性也加了一些进去，让馒头更筋道耐嚼。
揉好面，他把它搁在一旁醒发，趁着这段时间去烧火、准备蒸锅。
等到面团发得差不多了，他手脚麻利地揪成小剂子，揉圆后摆进蒸笼里，盖上盖子，大火蒸上个把时辰，一股淡淡的麦香和玉米的清甜味慢慢弥漫开来。
锅里的热气翻腾着，江屿看着蒸笼里鼓起的馒头，知道今天的早餐至少能保证妻儿吃饱了。
不管会不会崩人设，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这个家，首先得想办法稳住生计。
馒头刚上锅，蒸汽正顺着木盖缝隙冒出来，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麦香和玉米香。
江屿正准备再添点柴，忽然听见门轴“吱呀”一声响，他下意识转头，就见郁文静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带着一丝外面的寒意，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鞋上沾着些泥，显然是走了不少路。
两人目光对上，郁文静脚步一顿，显然没想到他起这么早，更没想到厨房里已经烧起了火，还蒸上了馒头。
郁文静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江屿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江屿会做饭倒是不奇怪。
毕竟这个年代，孩子们从小就得帮家里干活，哪怕是男孩，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碰。
像她的大哥，小时候也烧过火、做过饭。
但他做饭就很奇怪了。
结婚这几年，他从没主动碰过厨房，别说做饭了，就连帮忙烧个火、递个碗都是不可能的。可现在，他不但起了个大早，还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手脚麻利得不像话，连面发得都恰到好处，馒头个头均匀，蒸锅里的水烧得正旺……
她站在门口没动，静静看着他一边添柴，一边伸手试探蒸汽的温度，动作流畅得像是做惯了这种事。
江屿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江屿的目光落在郁文静头上，发现她的发丝间沾着几根细细的松针。
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目光下移，看见她鞋子上还带着些土，想来是一大早就出去忙活了。
她抬手随意拍了拍头发，松针却还没掉干净，江屿看得有些不自在，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搞的？上哪儿去了？”
郁文静顿了顿，低头拍掉袖口的灰，声音平淡道：“去耙松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