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一处幽美的庭院。
“曲长老,是否已查明‘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一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只见任我行身着华服、气质威严的端坐在首位之上,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下方恭敬站立着的曲长老,缓缓开口询问道。
曲长老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回答道:
“回禀教主,属下经过一番追查,发现此消息乃是由一位神秘的蒙面江湖人士所传播。
据可靠线索,此人曾在浙闽交界之处,指使数名乞丐四处散播此消息。
根据那些乞丐们的描述来看,此人年纪应当尚轻,然而其轻功却颇为了得。
至于其他方面,则再无更多有用信息可供参考了。”
任我行起身,走到窗前,双眼望向远方,神情凝重,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曲长老的禀报并未立刻做出回应。
整个房间内顿时弥漫起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感觉。
过了许久,任我行才转过身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他暗自思量:“普天之下,知晓此事者除了东方不败之外,难道说僻邪剑谱已然开始在江湖上传扬开来了不成?
可是,究竟是谁会如此大胆,将这样的机密消息泄露出去?
倘若此消息属实,失去了神秘感的僻邪剑谱,恐怕就不会再有多少人愿意舍命了吧。
毕竟,那二两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轻易割舍得了的……”
一旁的向问天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教主,以您高见,您认为这是否真的就是僻邪剑谱中的内容?”
任我行说道:“依我看,此事应非虚言。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到底是谁会将这般重要的消息传扬开来?
得到了剑谱却不悄悄修炼,反而要将这种隐秘之事公诸于众,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着头,显然对此事感到十分困惑不解。
“教主,有没有可能,这人是想让大家明白,
日日夜夜、梦寐以求的僻邪剑谱究竟是怎样的稀罕物儿,也好叫大伙儿望而生畏,知难而退!”
任我行嗤笑道:“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武功秘籍于江湖人士而言,就好似蚀骨之毒一般,
又有哪个人会因为区区几句言语便轻言放弃对秘籍的苦苦追寻?”
令狐冲缓缓地从向阳巷走出来,心里琢磨着怀中的辟邪剑谱到底能干些什么。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突然间,一阵嘈杂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只听得有人高声呼喊着:“可有哪位见到过一个长脸,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身着这件青色长衫的男子?”
令狐冲心头一紧,暗忖道:“听这人描述,似乎与我颇为相像。莫不是……他们要寻的正是我不成?”
想到此处,令狐冲定了定神,高声回应道:“喂!这位兄台,莫不是在找我?”
顺着令狐冲所发出的声音望去,那人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其中一人更是激动万分地大喊起来:
“妖人令狐冲就在此地,大伙快快围拢过来,将其诛杀!”
令狐冲闻言,刹那间恍然大悟,原来这帮家伙是想找软柿子捏。
当下也不敢怠慢,转身撒腿就朝着与那群人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边奔跑着,令狐冲一边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
果不其然,追逐他的人群发出的喊叫声愈发震耳欲聋,气势也是越发浩大。
眼看着形势不妙,令狐冲当机立断,索性径直往城外奔去。
出城之后,他身形敏捷地闪入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宛如一只灵活的猿猴般,轻盈地跃上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
他稳稳地站立在粗壮的树干之上,目光锐利,静静地等待着那些紧追不舍之人的到来。
不多时,一群人气喘吁吁地追到了这片林子前。
他们四处张望,不见令狐冲的踪迹。
其中一名男子高声呼喊:“大家快分开寻找!那厮定然是见到咱们人数众多,便吓得找个隐蔽之处藏匿起来了!”
话音未落,众人心领神会,正准备四散开来搜寻令狐冲的下落之时,
突然间,从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清冷而沉稳的声音。
“诸位好汉,请稍安勿躁。在下有一言相问,不知你们如此穷追猛打,是否曾告知过贵派的师长前辈们?”
令狐冲的话语在林间回荡,带着几分戏谑与质问之意。
人群中立刻有人怒喝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无论门派中的长辈知晓与否,今日你都难逃一死!”
令狐冲并未被这番恐吓所动摇,反而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如此说来,你们门派中的长辈并不知晓你们此刻正在追杀于我。
既然如此,事情倒也好办得多了。哦,对了,尚有一事不明,
任我行、向问天这般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如今亦现身于福州城中,
尔等为何不去追他们,反倒一直苦苦纠缠于我呢?”
这时,另一个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务之急乃是铲除叛徒!”
此人言辞激烈,仿佛对令狐冲恨之入骨。一时间,林中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令狐冲双眼微眯,手中长剑紧握,正准备出手杀光这些人时,
突然间,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从远处树林里传来的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双手用力地拍了几下,大声称赞道:
“诸位这般嫉恶如仇的品德实在令人钦佩!”
言罢,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
“还望诸位能够始终坚守这份高尚的品德。令狐冲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话音尚未消散,只见数十枚暗器如同疾风骤雨般朝令狐冲猛射而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原本站在原地的令狐冲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暗器纷纷击中了周围的树叶,一片片翠绿的叶子也随之飘落而下。
“快追!”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顿时犹如一群失去了方向的苍蝇,四下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的令狐冲,早已悄然转移到了另一棵树上,并巧妙地隐匿其中。
正当这片静谧的林子恢复平静之际,忽然间,几声凄凉哀怨的二胡之声悠悠地响了起来。
令狐冲心头一震,赶忙纵身跃下大树,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高声呼喊道:
“令狐冲拜见莫师伯!”
话语刚刚脱口而出,令狐冲便感觉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向自己靠近。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略带沧桑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你且起身吧。”
令狐冲缓缓地直起身子,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位令他颇为钦佩的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
心中暗自揣测,不知此番前来寻他究竟所为何事。
只见莫大先生开口说道:“令狐贤侄,老朽有几件事情想要向你求证一番。”
令狐冲连忙拱手作揖,恭敬回应道:
“莫师伯,但说无妨,弟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大先生微微眯起双眼,紧紧盯着令狐冲,缓声道:
“那好,老夫且问你,任我行是否是由你救出的?”
令狐冲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正是。”
莫大先生紧接着问道:“听闻你欲做任我行的女婿,可有此事?”
令狐冲神色一凛,正色答道:“莫师伯,您也知道,
弟子眼下身不由己,但做任我行的女婿,却又从何谈起。
弟子既为华山派门下弟子,又岂会做出背叛师父师娘之事!”
听到这里,莫大先生稍稍停顿了片刻,那张本就清瘦如柴的面庞之上,
更是难以分辨出丝毫情绪波动,让人摸不透此刻他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些什么。
突然间,莫大先生话锋一转,冷不丁地发问:
“近日龙虎岗一带,嵩山派遭遇重创,伤亡惨重,你可曾知晓是何人所为?”
令狐冲闻言不禁佯装出一副惊愕万分的模样,失声叫道:
“竟有此事?嵩山派竟然损兵折将?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对嵩山派出手?
难道是魔教中人不成?否则,世间又有谁能拥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
再者说了,嵩山派好端端的跑去龙虎岗做甚?”
“你来福州之时,难道未曾路过龙虎岗吗?”莫大先生一脸狐疑地问道。
“弟子昨日方才抵达福州,而那龙虎岗确实乃必经之地,
但弟子当时路经此处时,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异样之处啊。
不过……任我行他们亦已抵达福州,如果说是任我行所为,
从时间上来看倒是颇为合理,毕竟以他的身手,要做到此事也并非难事。”
令狐冲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可不傻,怎会轻易去承认一人便能干掉嵩山派数十人之壮举呢。
“你的意思是此乃任我行所为之事?”莫大先生紧盯着令狐冲追问道。
“弟子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何人拥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耐。”令狐冲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道。
莫大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沉默片刻后,便不再多言。
“莫师伯,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要事需告知弟子吗?”令狐冲见莫大半晌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的身份特殊,若无方证大师亲自开口,各门派掌门人绝不会轻易道出你的真实身份。
不过,在此期间,务必要加倍小心谨慎才好!
如今这福州城内,正邪两派的人士越来越多,你的处境亦愈发凶险。”
莫大稍稍停顿片刻后,接着又道:“倘若真到了避无可避之时,那便无需再隐忍,果断出手便是。
毕竟此时此刻,你的身份关系重大!”
“多谢莫师伯提点,弟子明白其中利害。”
令狐冲顿了顿,继续说道:“莫师伯,若您没有其他事吩咐,
弟子这儿倒有一曲二胡曲,其旋律与莫师伯所奏之音颇为契合。”
莫大先生惊愕道:“哦?你竟然还懂得二胡之道?”
“弟子岂敢妄言懂什么二胡技艺,只不过曾有幸聆听他人弹奏,
故而略知一二罢了,仅能哼几句,实难登大雅之堂。”
莫大先生笑了,脸上的褶皱如树皮一般,“令狐贤侄,坐着说。”
“莫师伯请先坐。”
待到两人先后于地上盘膝而坐,令狐冲随即解开系在腰间的酒壶,并将它递向了莫大先生。
“莫师伯,弟子这就开始哼了。”
话音刚落,令狐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张开嘴巴,一首二胡曲用嘴哼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二人置身于茂密的树林之中,四周静谧无声,唯有他的哼声在空气中回荡。
起初,莫大先生只是抱着给这位不辞辛劳的卧底一次展示才华的机会的想法,
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饮着他的美酒,同时侧耳倾听。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令狐冲的哼声仿佛有一种魔力,渐渐地吸引住了莫大先生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紧握的酒壶,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令狐冲嘴里的旋律。
不知不觉间,莫大先生被令狐冲的哼声所感染,情不自禁地拿起自己的二胡。
他一边用心倾听着令狐冲的哼声,一边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技艺,拉起二胡。
令狐冲一遍又一遍地哼着,莫大先生也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演奏技巧。
终于,当令狐冲再次听到那熟悉的旋律时,不禁惊叹不已。
此时的二胡曲,宛如阿炳重生一般,其韵味之深远、情感之真挚,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带走。
令狐冲深知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承受这样强烈的艺术冲击,
于是匆匆向莫大先生告辞离去,再不走,他怕把自己交代在这儿。
自此之后,江湖之上,再无潇湘夜雨,取而代之的是二泉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