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壳包裹的捕鲸船在黑暗中下坠了整整七个时辰。陈青山将镇山钉抵在冰壁上,钉尖山髓晶的红光勉强照亮船舱——那日苏胸口的孔雀纹已经蔓延至下颌,翡翠质地的晶刺刺破皮肤,在脸颊上形成诡异的图腾。
\"听。\"老萨满突然按住冰壁。
极细微的齿轮咬合声从冰层深处传来,伴随着铜钟摆动的闷响。宝音老汉用猎刀刮开冰壁表层,冰屑簌簌落下,露出外面模糊的景象:十二尊铜人正踏着冰阶向下行走,它们胸口的山髓晶红光交织,照亮了倒插在冰渊中的巨型船骸。
冰鹰号的桅杆已经折断,船艏双头鹰徽记上结着血红色的冰凌。陈青山看清了甲板上的景象——三百具人形冰雕围成同心圆,中央跪着一个穿清朝官服的身影。那人脚边躺着十二块翡翠板,正随着铜人的靠近逐一亮起。
\"准备破冰。\"老萨满的骨杖重重敲向船板。杖头雷鸟纹腾空而起,在冰壳内壁撞出蛛网状的裂纹。
冰壳炸裂的瞬间,陈青山看见独耳老者的尸体卡在冰鹰号舵轮上。老者右肩的烙痕完全爆开,露出里面翡翠板的一角——正是缺失的第五块。
捕鲸船坠落在冰鹰号甲板上,船体木板在撞击中四分五裂。陈青山滚落到冰雕群中,发现这些人形冰雕的面容竟与长白山守山人一模一样。每个冰雕心口的山髓晶里,都封着滴暗红色的血。
\"是活人冻成的。\"宝音老汉的火药箭射向最近处的冰雕,箭矢穿透冰层却没能留下痕迹,\"他们在用守山人的精气养阵。\"
十二尊铜人已经走到冰台边缘。它们同时单膝跪地,胸口的山髓晶脱落,露出空荡荡的腔体。穿清朝官服的身影缓缓抬头——这次陈青山看清了,那张脸确实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但双眼泛着机械般的冷光。
\"血脉终于来了。\"身影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陈延鹤当年分走的钉魂,该归位了。\"
陈青山怀中的镇山钉突然飞出,悬在冰台上空。钉尾铜铃无风自动,声波震得冰雕表面出现裂纹。那日苏突然暴起,胸口的孔雀纹完全碎裂,十二根晶刺如箭矢般射向铜人。
晶刺没入铜人眼眶的刹那,冰鹰号的船钟突然自鸣。陈钟声里,陈青山看见独耳老者的尸体动了——老者用最后的力气掰开肩头伤口,将第五块翡翠板抛向空中。
翡翠板在空中解体,化作金粉洒落在镇山钉上。钉身第五条主脉纹路瞬间亮起,钉尖射出的红光穿透冰层,照出冰渊底部惊人的景象:三百口真正的青铜棺整齐排列,棺盖缝隙里渗出沥青般的黑液。
\"上面那些是幌子。\"老萨满的骨杖插入甲板裂缝,\"真东西在船底下。\"
清朝官服身的影突然暴怒。他撕开前襟,露出心口插着的半截铜钉——与镇山钉的材质完全相同,但钉身缠着缕灰白辫子。
\"你太叔公当年用自己做了阵眼。\"身影拔出铜钉掷向陈青山,\"现在该你了。\"
铜钉在飞行途中被镇山钉拦截。两钉相撞的瞬间,冰鹰号的船钟轰然炸裂。钟体内部掉出个锡铁匣子,匣中油纸上写着太叔公最后的留言:\"钉魂本一体,分镇两处阵。冰城若醒,速取船底主晶。\"
陈青山扑向甲板裂缝。冰层下的青铜棺群正在震动,最中央那口棺的棺盖已经开启半尺,里头伸出一只覆盖着冰甲的手。
宝音老汉的火药囊在此时引爆。爆炸气浪掀翻了十二尊铜人,老萨满趁机将骨杖插入冰缝。杖头雷鸟纹化作青光钻入冰渊,照亮了青铜棺中央的祭坛——坛上立着一块磨盘大的山髓晶主晶,晶体内封着一个穿德国军装的干尸。
\"是圣血兄弟会的炼金师。\"那日苏的银链缠住陈青山腰部,\"他在用自己养主晶。\"
清朝官服身影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他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青铜铸造的机械面容——竟是尊精心伪装的人形铜傀。
\"陈延鹤骗了我们!\"铜傀的喉咙里传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他根本没把钉魂封在玉佩里!\"
陈青山跃入冰缝。下坠途中,镇山钉的红光与冰渊里的青光交织,照出青铜棺群的全貌——每口棺盖内侧都刻着守山人的姓名,而中央主晶里的德国干尸手中,握着一块刻满了符文的铜牌。
当陈青山抓住主晶的瞬间,铜牌上的德文突然褪去,露出底下太叔公用血写的密文:\"以血破晶,钉魂自归。\"
此刻冰渊上方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铜傀已经扯下自己的右臂,臂骨里弹出的青铜爪直取陈青山后心。
陈青山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主晶表面。血珠接触山髓晶的刹那,整个冰渊亮如白昼。他看见自己的血丝在主晶内部分叉蔓延,如同活物般缠上德国干尸的咽喉。
主晶炸裂时,三百口青铜棺同时闭合。冰鹰号的残骸开始崩塌,穿清朝官服的铜傀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被落下的冰柱钉在甲板上。
陈青山坠落在祭坛废墟里。手中镇山钉已经吸尽主晶灵气,七条主脉纹路全部变成金色。钉尾铜铃的声响中,他听见太叔公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冰城已破,速归长白。真正的阵眼在......\"
一块坠落的冰锥打断了传音。陈青山抬头望去,冰渊顶部透出一线天光——是南极的极光,正从裂缝中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