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禧若无其事地扬手机:“我到露台接个电话。”
迟望:“好好好,快去接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周霁安看了眼坐在沙发主位的赵砚森,复又拧眉望向宋禧的身影。
明亮华丽的别墅,一楼纵使没有寿星,仍酒酣正浓,言笑晏晏,二楼相对文雅安静,公子哥们谈笑风生,悠闲自在。
宋禧走到露台栏杆前,瞧一眼手机屏,通话还在继续,商时序没挂掉电话。
她问:“具体怎么回事。”
商时序还在思考刚刚听见的那道低沉男声,顿了三秒,清楚自己没身份干涉宋禧的私事,拐回正事。
“付闻欣拿出特异性抗体的最初样本数据,要告我们盗取他们的研究成果。”
宋禧皱眉:“收到信函了?”
“刚收到。”商时序说,“我扫码发了份电子版给你,特异性抗体是我们和中瑞合作的竞争力,看来付闻欣这次回来是想夺走中瑞的合作,带着中瑞的项目进乔氏。”
宋禧打开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虽然不清楚付闻欣是如何拿到原始样本数据的,但官司肯定要打了。
资源竞争,市场份额抢夺,同行拉踩……企业经营向来不会一帆风顺。
宋禧和商时序简明扼要聊了十五分钟,最后让他定心:“你把重心放在合作上,打官司的律师我有人选了。”
商时序在公司加班工作,宋禧在参加生日宴,两人现在不可能立马碰面,讲完重要的内容,便结束了通话,剩下的事情到公司再谈。
宋禧两条胳膊搭在栏杆上,手里捏着手机,抬首,眺望远处天际。
今夜没有月,黑夜的深沉。
不能再坐以待毙,让竞争对手肆意妄为作乱,频繁给晨兴找麻烦了。
宋禧陷入沉思良久,定下抉择,转身欲进屋,突然发现周霁安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乘着轮椅,视线比她低,一身高定西服,配着副金丝眼镜,略显斯文败类。
周霁安看向她,眸光平淡:“谈谈吧。”
“谈什么。”宋禧面容绽开一个清浅的微笑,纤薄的背部轻轻抵着白玉栏杆,优雅又随性。
露台这块区域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往里零散分布着七八位权贵公子,隐隐飘来两声畅谈笑语。
周霁安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琥珀色的瞳孔直视着宋禧:“你和你哥以前的问题解决了?”
宋禧嘴角的笑意凝滞一息,冷淡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没解决。
这群世家子弟城府深,敏锐至极,周霁安亦不例外。他了然于胸,却没揪着兄妹闹掰的旧事不放,而是转了个话题,陈述事实:
“当年实验室爆炸砚森为了救你躺在重症病房半年,你没去看过他一次。”
宋禧出国那日,周霁安特地截停飞机拦下她,就为了告诉她赵砚森病危,叫她留下来。
那时她拒绝了,并说不会再回来。
可现在她不仅回来了,似乎又和赵砚森纠缠在了一起。
周霁安虽然不清楚兄妹俩闹掰的缘由,但事关好友的生命安全,他必须警醒。
宋禧握着手机的指尖抽痛了两下。她听到轻轻的心跳声,似轻轻的挣扎,而后响起一阵镣铐铰链的刺耳音。
她自始至终都清楚,自己并未真正从囹圄中脱身。
缄默须臾,宋禧扯唇淡然一笑:
“你怀疑我回国别有用心?”
周霁安对上她的目光,声线清润却又极具威慑:“我在警告你。”
“我姑姑是赵家那位的夫人,我呢,勉勉强强也算半个赵家人,损害赵家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宋禧注视着露台角落一米多高的绿植,匀缓开口,“在这方面,周公子就多虑了。况且,我一介弱女子能做什么?”
周霁安何尝看不出来宋禧和赵砚森只字不提往事,全然关注当下和未来,可那根刺不拔出来就永远是祸害。
“周公子,你作为朋友关心我哥,我很开心,但是……”宋禧移动视线,好整以暇瞧着周霁安,“你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没理明白,就急着伸长胳膊管别人家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周霁安冷冷看着她。
“关月姐姐和你结婚三年,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宋禧不紧不慢道,“你为了你的养姐将她置于不仁不义时,考虑过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吗?周家人合起伙来欺负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倘若是迟望来教训她,宋禧认。
可周霁安……宋禧觉得他没资格教训她。
宋禧的话语像一柄柄锐利的冷刀狠狠刺向周霁安的胸口,令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周霁安忍着锥心剧痛,问:“傅关月在哪里。”
“不清楚。”宋禧笑得甜蜜,开口却不留情,“就算知道关月姐姐在哪,我也不会告诉她的前夫。”
“哎呀,我会不会讲太多话了。”宋禧似后知后觉的懊恼,“希望周总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今天的疯言疯语。”
她挂上乖巧妹妹的笑脸:“霁安哥,生日快乐,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宋禧往前迈了三步,身后蓦地传来周霁安沉重的嗓音:“宋禧,因果报应。我的报应我正在遭受,你就不怕?”
宋禧余光扫一眼他的双腿,仰头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随即道:
“我的报应啊,你这辈子应该都没机会看见了。”
宋禧和周霁安互相剥下彼此最后一层光鲜的伪装,尽可能体面掏出对方暗处的败絮,却不可避免地狼狈晦涩。
放眼整座京城,也只有宋禧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揭周霁安的底。
可能是因为碰见周依琳,也可能是因为和周霁安的交谈。
宋禧心里隐隐约约有块地方疯狂烧起来,烧至四野无垠,烧得哔剥作响,将一切过往都烧尽,让她愈发坦然自若。
夜色朦胧里,白手套司机将宾利停在别墅楼。
后座车门打开,宋禧弯腰上车,便忍不住抱住赵砚森的脖子,兜兜转转跟他念叨。
“怎么都春天了还这么冷啊,哥哥……”
突如其来的热情。
赵砚森挑眉,摸着她脑袋:“迟望的冷笑话冷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