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楚申浩,丞相府唯一的男嗣,他踹门而入时满身酒气,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
他从书院闭关学习回来,便听说今日这场捉人大戏,本想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捉的人竟是他的阿姐。
平日最疼爱他的便是这个同母同父而生的亲姐姐,他在过来的路上,就听说被抓之人被郡主暴打,岂不是自己的阿姐被打。
越想越气,一进门就瞧见楚欣瑶在怼洛兮风,楚申浩想都不想便加入阵营。
“洛兮风你这个贱民,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在这里放什么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靠着美色图前程的货色,丢人现眼。”
洛兮风长身玉立,面对侮辱,置若罔闻,似乎什么样的谩骂声于他而言不过尔尔。
楚申浩见他不卑不亢的模样更是来气,他一向纨绔,仗着在丞相府是唯一的继承人,横行霸道,哪个人见他不是点头哈腰。
区区贱民居然敢无视他,平日楚泱泱更得父亲宠爱,他多少有些惧怕她,对于楚泱泱殴打自己亲姐姐,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洛兮风是楚泱泱的夫君,现在楚泱泱又憎恶他,铁定不会帮他,楚申浩干脆将怨气都撒在洛兮风身上。
有人撑腰,楚欣瑶顿时又腰杆儿挺直。
“浩儿,阿姐冤枉,你快替阿姐做主!他们都欺负我!尤其是这个洛兮风,还用青石打我!”
楚申浩闻言,不管不顾,抡起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就要砸,却被洛兮风灵巧侧身闪过。
瓷瓶在墙上炸开脆响,一瓷片被快速反弹,眨眼间划破洛兮风手腕,鲜血立现。
楚申浩酒气混着唾沫星子喷溅而出,“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本少爷打你,是给你脸!你给我跪下!要是你给本少爷磕个响头,本少爷姑且能原谅你这一次!”
洛兮风淡淡看了眼手腕伤口,轻睨楚申浩的眼眸充满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过于嘲讽的意味,气得楚申浩歇斯底里,“我叫你跪下,你听到没?!”
说完,他踉跄着张开双臂扑来,活像只被激怒的斗鸡。
洛兮风指尖银针寒光流转,他本能要飞针而出。
忽有冷香破空而至。
楚泱泱纤指如铁钳扣住他发髻,鎏金护甲划过头皮带起一串血珠。
少年后仰的瞬间,两记耳光似惊雷炸响,少年面下即刻青白交加。
“你!”
楚申浩捂着肿如寿桃的右脸,酒意化作冷汗浸透重衫。
楚泱泱目不斜视,抬手又是一击。
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蛮力,楚申浩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金姨娘见自己儿子被打,顿时心疼不已,立即扑过来,染血的指尖颤巍巍指着楚泱泱:“纵是郡主,岂可不分是非,便随意动手打人?再说,你别忘了,平日里最欺负洛大人的,可是郡主你啊。”
楚泱泱站到洛兮风面前,像母鸡护崽一般,将洛兮风护在身后,“我的人,只能我欺负,其他人若敢染指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居然敢当众侮辱洛兮风,她这费尽心思地讨好他,刷好感都来不及,这俩愚蠢姐弟俩又给她得罪一通。
她是真怕洛兮风怒气一来,再提前把丞相府和她给灭了。
她现下只关心她的小命。
洛兮风一怔,睫羽微颤,望着眼前不过及肩的娇小身影,恍见千军万马列阵于前。
女子发间金丝累凤簪的流苏正剧烈颤动,恍若他胸腔里脱缰的心跳。
第一次,有人护他。
而这个人,竟然是他最憎恶的人。
洛兮风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攥紧,指节泛白似要捏碎什么,却又在触到袖中银针时蓦然松开。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般灼心滋味。
他本能地想躲。
少女平静又极具威慑力的声音传来,“谁再说我夫君半句羞辱之言,就等同在打我的脸。我便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好原主曾经够残忍荒谬,从而令楚泱泱现在说出的话更掷地有声,令人胆寒。
楚申浩一手捂脸,敢怒不敢言,恨得牙痒痒。
楚欣瑶忽然嘤嘤啜泣,泪珠儿断线珍珠般滚落:“姐姐忘了吗?从前你最是喜爱浩儿,你说浩儿是你唯一的弟弟,你会一直保护他,从前你也很疼爱妹妹,可是如今,为何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外人,一再地欺负自家人。洛兮风不过是贱奴!”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却在撞见楚泱泱眼神时骤然失声,那瞳仁里跃动的,分明是炼狱业火。
“啪!”
一记耳光抽得楚欣瑶鬓发散乱,金镶玉耳坠在空中划出凄艳的弧。
楚泱泱捏住她下颌的力道,仿佛要将那精巧骨骼碾作齑粉:“刚刚我说的话,妹妹即刻就忘记了。再让我听见'贱奴'二字……”
她忽而轻笑,指尖抚过少女脖颈跳动的血脉,轻声在少女耳边低喃,“妹妹这截雪颈,倒是适合系上三尺白绫……”
楚欣瑶惊恐抬眸。
楚泱泱平日里不是最痛恨洛兮风吗?之前还要她出主意,来羞辱他,今日怎么突然这么维护他?
以前看楚泱泱疯狂对待别人,总觉过瘾,今日居然矛头对向她自己,竟被这惊骇的杀气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涔涔。
洛兮风耳力非凡,他也听到楚泱泱的耳语,心中疑云再现。
但是很快他便想通,楚泱泱心肠恶毒,无礼荒唐,这不过是想借他的名义,来报复楚欣瑶罢了。
把他当成工具,呵。
洛兮风看向楚泱泱的神色里,重新覆上寒冰。
那厢的楚泱泱却不知其心里所想,她垂眸睨着跌坐在地的楚欣瑶,唇角噙着霜雪凝成的笑。
“亲人?”她喉间溢出的冷笑似寒鸦掠过枯枝,“我倒不知,哪个亲人会像毒蛇般,专挑自家人的七寸啮咬。”
楚欣瑶红肿的脸颊如同被沸水浇过的花瓣,她瑟缩着往金姨娘身后躲。
萧仁玉立在廊柱阴影里,目光如淬毒的银针,在楚欣瑶的背上戳出无数血洞。
楚申浩见自己姐姐被打,突然壮起胆子,大声叫嚣,“别以为你是郡主,平时父亲多疼爱你,你就这么嚣张,肆意欺负我们。母亲,你才是主母,你快发话,让人把她绑起来打!”
金姨娘随即尖声厉喝:“反了天了!”
她护犊般将楚申浩揽在身后,镶红宝护甲直指楚泱泱眉心:“郡主好大的威风!这相府何时轮到你私设公堂?何况你还毫无证据,全凭信口开河!”
檐外惊雷炸响,雨幕中忽传来小厮颤抖的通传:“丞相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