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殿门被侍卫把守住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手指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六个月的身孕,本该是最安稳的时候,可如今,我却连踏出宫门的资格都没有了。
福临禁了我的足。
他终究是不信我。
\"娘娘……\"芍药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安胎药走过来,声音小心翼翼,\"您别站在风口,当心着凉。\"
我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气氤氲在鼻尖,却比不上心里的苦。
\"对不起。\"我轻声说,\"连累你们了。\"
芍药和蔷薇连忙跪下:\"娘娘折煞奴婢了!\"
我摇摇头,苦笑:\"照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失宠了。\"
蔷薇红着眼眶,低声道:\"娘娘别这么说,皇上只是一时气恼,过几日想通了,自然会解了禁足的。\"
我垂眸看着药碗里自己的倒影,没有说话。
福临不是一时气恼。
他是真的怀疑我了。
那晚在御花园,他听到我喊了苏显的名字,又听到我说\"爱的力量真大\",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更何况……吴良辅安插在我宫里的人,怕是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地禀报给了他。
我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罢了。\"我轻声道,\"本宫现在只想好好养胎。\"
芍药替我掖了掖膝上的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娘娘,您别怪奴婢多嘴……您对苏显大人……\"
我抬眼看她。
她咬了咬唇,终究没敢问下去。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梅树上:\"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还爱着他?\"
芍药和蔷薇都不敢接话。
我轻声道:\"世俗都以为,是权力、金钱,或是英俊的男子、美丽的女子迷惑了一个人,可其实……白月光和意难平,都只是心中的执念罢了。\"
\"不是他多么英俊,多么出色……\"
\"而是他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赢了。\"
蔷薇小声啜泣起来:\"娘娘……\"
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哭什么?本宫又没怎么样。\"
可我自己知道,心里那股酸涩,怎么也压不下去。
苏显死了两年了,我本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可那晚在御花园,看到那块纱幔下的\"他\",听到他说\"小心福临\"时,我的心还是狠狠动摇了。
不是因为我多爱他。
而是因为,那是我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十六岁的董鄂宛宛,曾经真心喜欢过那个教她弹琴、带她骑马的少年郎。
可后来,他成了反清复明的逆贼,而她,成了大清的皇贵妃。
\"这一局,\"我轻声道,\"郡王福晋赢了。\"
\"苏显赢了。\"
\"本宫……罢了。\"
我闭上眼,不再说话。
芍药和蔷薇也不敢再劝,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德全尖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皇贵妃娘娘,皇上命奴才给您送些补品来。\"
我睁开眼,淡淡道:\"进来吧。\"
李德全躬身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锦盒。
\"皇上说,娘娘怀着身孕,需得好生将养。\"李德全赔着笑,\"这些血燕、人参,都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我笑了笑:\"替本宫谢过皇上。\"
李德全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还说……让娘娘安心养胎,别的事情,不必多想。\"
我指尖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本宫明白。\"
李德全这才松了口气,行礼退下了。
芍药打开锦盒,惊喜道:\"娘娘,这血燕成色极好!奴婢这就去炖上?\"
我摇摇头:\"先收着吧。\"
蔷薇犹豫道:\"娘娘,皇上既然送了东西来,说明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您别太忧心了……\"
我轻笑一声:\"他记挂的不是我,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福临可以冷落我,可以不信我,但他不会不管皇嗣。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夜深了。
我躺在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轻轻踢了我一下。
我抚摸着肚子,轻声道:\"四阿哥,别怕,额娘在呢。\"
我望着帐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苏显站在梅树下,笑着对我说:\"宛宛,这首曲子叫《梅花三弄》,我教你。\"
那时的雪,也是这么大。
而如今,雪依旧,人已非。
\"苏显……\"我轻声呢喃,\"若你还在,会不会笑我太傻?\"
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仿佛在嘲笑我的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