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菲面色苍白,没说话。
显得心事重重。
坐在对面的燕玲和女人对比鲜明。
她妆容精致,发型时髦,身上的裙子崭新又漂亮,又在举止投足间故作官太太的派头,更把谢芳菲衬得落魄又狼狈。
燕玲见女人不说话,长长出了口气。
仿佛是替她感到窝火。
她假意思索了下,俯身撺掇着:“菲菲,你既然离不开杨排长,那就想办法让他回来吧,要不…你去部队闹一闹,给男人一个台阶下,他自然就回来了。”
谢芳菲收起空洞的视线,聚焦在女人身上。
好半天才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他最好死外面。”
语气又和以往不同。
以前提起杨勇,都是满眼怒意,咬牙切齿地骂着。
好像是真想让男人死在外面。
可现在,没精打采。
好像男人回不回来,死在哪,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燕玲不满意谢芳菲的反应。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人一眼:“你啊,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天生被男人拿捏的命!我跟你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要一辈子被杨勇骑在头上吗?”
谢芳菲想了想,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真问了,燕玲反倒不说了,只模棱两可地回答:“怎么做当然看你自己了,我再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你不想那么做,那也是白扯!算了,不说这事了,省得你心里堵得慌。”
谢芳菲此时此刻心中确实堵得慌。
她忽然不知道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自己生不出孩子,丈夫不顾自己的死活,独自潇洒,走的时候还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
他根本不给自己活路。
谢芳菲呆坐在那,眼角划过一丝泪。
燕玲拍拍她肩膀:“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体!明天我让老冯去说说你家杨排长!”
“对了,这个送给你。”
她从黑色皮包里掏出一根口红,放到女人面前。
谢芳菲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伸手把口红拿起来,拔掉盖子,拧出膏体仔细看了看,问道:“这么贵的东西,你要送给我?”
燕玲点点头:“对啊,喜欢吗?”
谢芳菲神色间多了一丝精气神,站起来,走到衣柜的镜子前,拿着口红慢慢将自己干涩起皮的嘴巴均匀地抹红。
燕玲皮肤白,喜欢用一些正红色的口红。
这样会把肤色衬得更白。
但谢芳菲是黄皮肤,又因为生病,脸色呈现出一种黑沉沉的黄,本就是长脸,现在瘦得没有二两肉,显得更瘦了。
整张脸还都是黄褐斑。
头发干枯稀少,像秋天里地里那些失去生命的草。
谢芳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愣住,讽刺的是,镜子最上方还贴着一张自己年轻时的黑白照片。
那时的自己才二十岁,两条黝黑黑的鞭子垂在身侧。
照片中的女人脸颊肉乎乎的,笑容灿烂,嘴角有两个小梨涡,乖巧可爱,那时候就像个孩子似的。
谢芳菲喉咙酸胀,艰难滚动几下。
继续对着镜子抿抿唇,觉得唇色不够红,又拿起口红抹了一圈。
唇如鲜血。
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可这次,谢芳菲很满意,勾唇笑了笑
燕玲在后面夸道:“好看诶!菲菲这个颜色真衬你,显得你气色好多了。”
谢芳菲扯着嘴,笑得夸张:“真的吗?”
“真的!我没骗你,以后就用这个色的口红吧,真的特别好看。”
燕玲夸完,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
她微垂的眼眸里晃过一丝鄙夷,好看?好看个鬼!
也不看看自己长的鬼样子!
女人一侧的嘴角勾了勾,阮青雉不是说这个口红里有毒么,她不想要,有的是人要,看这谢芳菲不就感恩戴德地要了!
快用完的东西,她也要当个宝似的。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如果不是跟谢芳菲站在一块,会让她有优越感,燕玲根本不想跟谢芳菲这种土包子有任何关系。
不过谢芳菲还真是没脑子啊。
自己说什么,她都相信,就这一点,令她挺满意的。
燕玲喝了水,放下水杯,见谢芳菲还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只是,整不整理都是一样的,都是黄脸婆一个。
尤其那张脸上多了一个刺眼的红唇,更显得女人丑陋无比。
可燕玲没有戳破,心内十分愉悦。
只要谢芳菲过得不好,就越能把她衬得越来越好,自己的男人是营长,又对她体贴,舍得给自己花钱。
单凭这几点,她燕玲走出去,哪个不羡慕她啊!
燕玲又违心地夸了谢芳菲几句,然后起身回家,她前脚刚到家,后脚冯森就回来了。
女人蹙眉:“你不在部队审问阮青雉,跑回来干嘛?”
冯森脸色很难看,冷眼瞪了妻子一眼。
燕玲看见他嘴角的伤,连忙问道:“你嘴角咋破了?谁打的?因为啥打你啊?”
男人听着女人喋喋不休地问题,心情更烦躁了。
他吼了一声:“你烦不烦啊!”
燕玲咬唇看着他,见男人脱了军装,站在镜子前,龇呀咧嘴地检查身上的伤痕,她挪挪嘴,小声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冯森透过镜子看她,冷冷道:“老子用不着你担心。”
他整个腹部有好几个红肿的脚印,胳膊也疼,后背也都是擦伤,他从旁边桌子上拿起红药水,给自己肩头上药。
燕玲上前要帮忙。
只是刚伸手,就被男人躲开,蹙眉训道:“别碰我!”
“你发什么邪火?你在外面混得不好,憋了一肚子回家,就只会跟我发火吗?”女人也没了耐心。
冯森冷笑:“这回不用混了。”
燕玲不明白:“为什么?”
男人缓缓眯起眼睛,攥着红药水瓶的手下意识用力,忽然抬手猛地把药瓶摔在地上,朝妻子怒吼道:“问问问!老子被他妈停职了,你他妈满意了!”
燕玲没办法相信这件事。
冯森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愣着干嘛!滚去做饭啊!”
燕玲心里乱糟糟的。
也就没和男人吵,转身去了厨房。
而冯森看着女人的背影,蹙了蹙眉头,没由来的一阵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