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依旧是记忆里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宽肩窄腰,身着一袭玄色劲装,显然是为了方便骑马赶路。
一路奔波腰间那柄镶满了宝石的圆月弯刀,依旧在朴素中透出了几分奢华之气。
旁侧的李承晚,与赛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着一袭月牙白宽袖长衫,外搭青色长坎肩,头戴玉扣幞头,宛如一位翩翩公子,立于沙州之地,风度翩翩。
“这就是殿下大老远跑来要找的人?”李承晚挑眉。
赛罕不予理会,径直走上前去,一把将徐南岱扶起,环抱着她支撑着不让她倒下去。
“人,我带走了……”
“大皇子总不能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鲜卑吧……”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徐南岱顶着身体的残破,声音嘶哑:“王爷,民女在此期间发现玉娘、金木姐弟,违背人伦,滥杀无辜,暗中搞权色交易,危害鲜卑安宁,请您务必彻查此事……”
“哦?竟有此事?”
李承晚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看来你们鲜卑境况,也颇为精彩。”赛罕挑衅出口。
“大皇子谦虚了,我们只能说彼此彼此。”
徐南岱自然不会盲目自信,以为仅凭自己几句言辞,就能让鲜卑族轻易重视起来。
但她明白,借着赛罕的威势来敲山震虎,将局势搅得混沌不明,总归是没错的。
无论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李承晚还是那所谓的“直达天庭”,有他国皇子在场见证,任谁也不敢轻易将此事敷衍了事。
封建王朝的积弊已深,落后了数千年,绝非她一个穿越者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改变。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慢慢谋划。但至少,她暂时勒紧了那匹残暴前行之马的缰绳,让局势得以暂时的喘息和缓和。
“北戎天女在鲜卑锄强扶弱,解救一方百姓之壮举,我便不向你讨要报酬了,但你要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便可。”
赛罕厚着脸皮扶着徐南岱往外走,行至李承晚面前时,他伸手欲拦。
赛罕斜瞪一眼,随即开口。
“殿下,您当真想让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王上蒙羞吗?”赛罕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李承晚闻言,终于缓缓放下手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强压着怒火道:“那便慢走不送,二位好自为之。”
赛罕搀扶着徐南岱缓缓向人群外走去,同时递给副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副将心领神会,立刻飞奔而去,召唤马车前来接应。
人群之中,徐南岱的目光也捕捉到了崔道植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与之对视几秒,随即移开目光。
这一切早在崔道植的预料之中,他轻轻眨眼,以示自己已经明白。
……
赛罕的马车载着徐南岱来到了一处简朴的农家院落。
马车一宅院,大门迅速关闭,周遭立即有人护卫。
这次的护卫与出使大庸时的使臣队伍大相径庭,竟全都是汉人模样,丝毫看不出北戎的血统痕迹。
一时间,徐南岱也有些难以分辨,这些人究竟是来自大庸,还是鲜卑。
赛罕单手撑地,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下。
由于北戎人身形魁梧高大,平日的马车从不配备脚踏。
徐南岱刚探出头来,赛罕便一把抱住她的双腿,转头又将人轻轻放在了地上。
徐南岱:……
“大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让她给你仔细瞧瞧。”
“多谢了。”
“一句‘谢谢’可别想轻易打发我,先给你记着,以后慢慢还。”
徐南岱知道他向来精明,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对了,要是有人来找我,麻烦你放他进来。”
“又找上新相好了?那我得排前边啊,怎么能让人插队呢?”赛罕嬉笑着调侃道。
徐南岱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径直进了屋。
定睛一看,只见等着她的竟是一位女子,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一看便是北戎人的模样。
那女子见了徐南岱,也不施礼,径直上前便撩起她的衣裳,仔细查看里面的伤势。
路上赛罕已经给她撒了止血药,做了简单的包扎。
那女子又开了方子,交给手下的人去熬药,随后转身洗净了双手。
她扒着内室的门框,用并不熟练的大庸话与徐南岱交谈起来。
“伤口半个月内不能沾水,药粉一天要撒两次,等结痂后就可以停用了。
我还给你开了汤药,一天要服三次,连服十天就可以停药了。
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卧床休息,静心调养。”
那女人啰嗦了一堆,徐南岱只回复了一个“好”。
两人结束对话,那女大夫便撂帘出了门。
不一会儿,果真有个小姑娘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
“林姑娘,我叫阿吉,往后这几日我跟着照顾您。
眼下您先把普布阿姐开的汤药喝了,奴婢再伺候您早些休息。”
徐南岱确是疲惫至极,接过药碗后一饮而尽。
随后,阿吉细心服侍,她简单擦洗了一番,沾着床便立即倒头沉沉地睡去。
徐南岱突然之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在那一望无际的黑洞之中,渐渐地浮现出一条长长的甬路,她踏足其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背后催促着她加快步伐。
走着走着,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心中抗拒着靠近。
然而,她背后的那股力量却异常强大,不断地将她往前推搡。
终于,她走到了那个男人的近前。
那男人缓缓转身,露出了一张玩味的笑脸,正是金木。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同样知道了你的秘密。”金木轻声说道。
徐南岱几次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发出声音,只得继续听他讲。
“我发觉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早已赫然记录下了你的名字,而你的死亡时刻,竟是在一年前。
这岂不意味着,你早该是个死人?可为何你还活得好好的?只有一种可能,你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