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岱连续休养数日,仆人进出行走间皆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房内的清静。
各个脸上挂着一丝拘谨,显然是金木早已警告过的结果。
这一处房间内的陈设并不复杂,藤席如碧波般铺展,徐南岱则倚在靠里的矮床上。
虽然说当日仓促,崔道植不一定当下确信,但按照常理,他定然会制造机会询问一二,可接连几日却无任何动静。
徐南岱赤足走至窗前,金木的药果然药效惊人,伤口已经结痂。
轻启轩窗,一抹清风拂面而来,徐南岱却意外发现小院门口多了几道男丁挺拔的身影。
再仔细打量,竟然还另有巡逻的一队,仿佛织就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于此地,越是如此,她越发料定那人身份存疑。
木门悄然开启又轻轻闭合,一位年岁稍长的仆妇缓步而入。
她举止间透露出训练有素的沉稳,将手中的药碗轻轻置于小几之上,每一个动作都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透露出金木平日训练的严谨。
仆妇款步至窗边,面无表情地将那扇半开的窗户缓缓合上,随后转身,将茶几上的药碗端至徐南岱面前,恭敬地垂下首来。
“小主,您此刻身子虚弱,不宜吹风。请趁热将这药服下,以免凉了影响药效。”
徐南岱瞥了一眼漆黑的药碗,毫不犹豫地端起,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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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处,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沈杙那略显消瘦颓然的身影。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思念如影随形,他认了栽。
每当下人送来饭食,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不知她身在何处,是否也能饱腹。
永和劝他小憩片刻,他的心中却仍挂念着她是否有安身之所。
近来,他们逐个村子搜寻,却始终未能找到徐南岱的踪迹。
四喜和姜黎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贸然返回,只能被沈杙留在身边,帮忙料理后方事务。
他们私下里向永和打听消息,却不敢当面询问沈杙。
话说那老张得了镯子心中便如猫爪挠心般难耐,奈何上面查的严,近来频频加班加点设卡,镇里的地下赌坊近一段时间都不敢贸然开局。
事已至此,沈杙不得不换个思路,把水搅浑。
观察了几日,那些吃黑饭的兄弟以为风声过了,终于偷偷摸摸开张。
老张早就心痒难耐,终于得到机会趁着轮值的空档,夜里趁机潜入地下赌庄,将镯子换成了银两。
起初,他手气极佳,连赢数把,于是加大了赌注。
然而,好运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便连本带利输了个精光。
月黑风高之夜,老张垂头丧气地走出地下赌庄,心中满是不甘。
他脑海中浮现出老朴的身影和那日被拐来的女子端庄秀丽的容貌。
在这蛮夷之地,买卖人口稀松平常,除非事态闹大,否则只要给那些官差些许好处,他们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老张此刻既缺钱又心生邪念,决定敲诈朴家一笔。
却没想真的不留余地,真要是把人交出去,反倒会被村人打击报复,在族里抬不起头。
老张又盯着月亮走了半夜,一大清早赶到朴家时,既没有看见老朴,也没瞧见那名女子。
这才直觉出了更大的岔子,盯着眼前的妇人眼神闪烁不定,试图从她身上榨取更多信息。
他一屁股坐在朴家炕沿,敲打着烟袋锅子,盯着傻妞开口便问:“傻妞,告诉大伯,你们带回来的那女子,哪里去了?”
傻妞擤了擤流下来的鼻涕,用手朝脸上一抹。
“爹爹欺负,娘卖了,傻妞哭哭。”
传来老张一声嗤笑:“不是本来就是买来的小妾吗?你爹爹欺负难道不正常吗?”
说这话的时候,老张表情玩味,紧盯着朴家嫂子的眼睛。
见眼前妇人,眼神闪躲,只觉这里面有些个弯弯绕绕。
他环顾四周,端详朴家的景况,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不比自己家强多少。
又岂会有那多余的钱财,买来那样姿容绝艳的小妾,这里边儿怕是还牵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然,在老张的几番试探下,朴家嫂子和傻妞断断续续、杂乱无章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老张凭借东拼西凑,终于拼凑出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事实:那名女子与这次设卡的原因有着极大的关联。
“那女子你卖给了谁?”
“就是……我在镇上牙行门口偶遇的牙婆……”
原来那牙婆往来他国,不便在正规牙行挂账,只好在人家周围高价截客。
“那女子现下卖到了哪里?”
“这……我哪里知道……”
朴家嫂子见状,赶紧描述出当时的情况,以作解释。
想到上面的态度,老张心中暗自盘算:若自己能交出那名女子的线索,或许能从中得到更大的好处。
老张话不多说,立即往外走,却意外碰到了迎面归家的老朴。
老朴见状,又扫了眼妻子的表情,猜中缘由,二话不说对老张动起了手。
老张或许出于紧张,又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眠而心力交瘁,三两下便被老朴打倒在地,鲜血喷溅而出,交代了小命。
鲜血喷溅在老朴脸上,傻妞更是吓傻了,嗷嗷叫唤着要冲出院子。
老朴眼神凶狠地盯着傻妞,将她拎回院内并命令妻子关紧院门。
随后,他们将老张的尸体拖回房内清洗院子,并趁着夜色将老张分尸掩埋于后山。
回来后,他们威胁朴家嫂子不要泄露此事,否则将危及全家性命,并命她看好傻妞,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却不想,不出几日,老张的失踪便引起了府衙的注意。
沈杙无意中听到汇报后直觉此事蹊跷,便命令下属严查此事。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朴家。
面对衙差的询问,朴家承认救下了一名女子并因害怕夜长梦多而将其转卖。
听到那名名女子是个哑女,沈杙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