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两国震撼之人,此刻已经醉倒在沈杙的马车里。
车厢内没有旁人,唯有马车的颠簸伴随着她的呼吸,徐南岱醉倒在他的肩头。
沈杙借着窗外洒入的柔和月光,凝视着她那如玉般光洁的脸庞。
只需微微侧头,他便能轻吻她的额头,可沈杙还是停在了半途。
他轻轻伸出手,缓缓扯下了她颈间那条飘带,露出脖子上那片青紫的痕迹——那是他留下的指印。
这一举动似乎惊扰了她,徐南岱微微动弹,迷糊中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感受到了那份冰冷的触感。
“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她醉意朦胧,焦急地四处摸索,只想要找到什么来遮掩那颈间的伤痕。
沈杙只好重新帮她将飘带围在脖子上。
遮掩伤痕,使它不被人看见,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习惯。
徐南岱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沈杙,呢喃道:“你看我不顺眼,想要赶我走。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早就想走了,可姨夫说要等姨母生完孩子。”
沈杙没有理她小女儿家的小性,自顾自的说道:“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完沈杙将眼神投向车窗外。
“你赌对了,大庸更需要司天监。”
她挖的坑,自己又填平了,只剩下满腹的委屈。
马车到了国公府角门,秋天夜凉,沈杙从车上取了斗篷围在了徐南岱的身上,又转而拦腰抱起,扣了兜帽。
徐南岱刚刚感觉到寒冷,就被裹进了一片温暖中。
角门这里平日人烟稀少,这个时辰更是没什么人。
看守之人看见沈杙抱着一位姑娘进了内院,又看见跟着的姜黎,自然知道他怀中的是谁。
沈杙阴冷的目光射向他,像是无声的警告。
“二爷,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杙抱着她绕过荷花池,穿过廊桥进了观澜居,四喜见状赶紧上前,口中不住念叨。
“怎么了这是?”
姑娘赴宴她是知道的,三太太也打过招呼,让沈杙夜里捎带她回来。
只是姑娘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二爷,我家姑娘……”
“只是喝醉了,明日休沐,你叫她多睡一会儿。”
“是,二爷。”
沈杙从徐南岱从观澜居离开,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条小径。
她有太多秘密,危险又迷人,很多人看见她的光鲜,被她吸引。若说他自己对她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
可这种感觉是什么?能否长久,沈杙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主子,北戎大皇子一行人,已经回了。”暗卫前来禀告。
“继续盯着他们。赛罕阳谋行不通,怕是要搞些小动作。”
“是。”暗卫领命而去。
次日,徐南岱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整个人浑浑噩噩。
她晕晕乎乎的询问:“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于是姜黎为她详细的讲解了来龙去脉,即便有诸多疑虑,可她已经懒得去想与沈杙有关的一切。
徐南岱转头问四喜道:“沈楀怎么样了?”
“四爷今日在扔在房中静养,您要是担心他,不妨去看看。”
“好。”
于是徐南岱简单洗漱了一番,涂了靠红口脂,天气转凉,她在淡粉色纱衣外面,罩了白色刺绣短袄。
姜黎陪伴在侧,穿过园中清幽芳翠的小径,来到了沈楀的院子。
“好像我每次来这里,他都在生病。”徐南岱觉得好笑,转头对姜黎道。
姜黎回想了一下说:“姑娘别说,好像还真是。”
进了院子,长乐老远就瞧见了徐南岱,忙着进去通报。
沈楀这次额上、身上都有伤,恐有不便,徐南岱也觉得可能来的真不是时候。
况且昨日,大夫人和沈文君一定已经教训过他了。
“要是不方便,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徐南岱走至廊下,在外面出声询问,沈楀急切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不用,稍等一下就好。”
徐南岱轻声安抚:“我不急,你慢慢来。”
很快,徐南岱被长乐带进了房内,沈楀身着里衣,靠在床头,见她来了硬是起身要迎。
“你别动了,本就是来看你的,你再迎我,我不是倒添麻烦了。”
徐南岱坐在贝母楠木桌旁边的楠木圆凳上。
沈楀听她这样讲,只得无奈低声叹道:“你怎么会是我的麻烦。”
沈楀眼底赤诚,徐南岱并不怀疑他在说违心之语。
很快,长乐端来了茶盏,姜黎猜到徐南岱有话对沈楀说,便寻了个借口把长乐叫了出去,长乐也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赶紧退下。
二人走后,屋内骤然安静,沈楀没话找话。
想到这里,他倒是真有几分兴趣。
“听沈文君说,你后面逼的北戎人齐齐下跪,口中皆呼‘圣女’可有此事?”
他鲜少称呼沈文君姐姐,私下里大多直呼其名。
徐南岱不回他的话,反而轻声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楀不想她勉为其难,保持了克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
徐南岱点了点头,缓了缓,又轻声道:“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沈楀一时没听懂,开口道:“什么话?”
徐南岱放下茶杯,直视他的眼睛:“心悦于我。”
沈楀像是急于证明,脱口而出:“自然。”
徐南岱坚定的开口:“你说的我答应了。”
沈楀愣住没有讲话,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徐南岱再次倾吐:“人要朝前走,现在的我,愿意和你谈一场恋爱。能走完全程最好,若有一日到了终点,请你务必如实相告。”
沈楀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反应过来的时,扬起唇角展颜一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燃烧起来,浑身的疼痛变得麻木,自己这一场拼的值得。
“萧悠,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情谊。”
徐南岱也跟着笑了,笑他年少无知,把两个人相处,看成无比简单的事情。
不知者无畏,这不也是最打动她的地方吗?
看着沈楀,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
徐南岱走过来,坐到沈楀的床边。既然是一份限时的礼物,就该珍惜当下。
“我现在能回答你的问题了,因为我在乎。你豁出性命不想看我流泪,我定然不能看着你和师兄们被人欺负而袖手旁观。”
沈楀在女人堆里长大,早已习惯了被他人仰慕,第一次对一位女孩产生一种又敬又怕的感觉。
“我现下住在府里,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沈楀木讷的点了点头,显然没有转过来弯:“都听你的,萧悠,我都听你的。”
徐南岱伸手触碰沈楀受伤的额头,理了理他盖在身上的被子。
关切的询问:“药吃了吗?”
沈楀瞬间想到他上次生病的情景,忽而笑了。徐南岱也想到了,就这样两个人坐在床边无声傻笑。
徐南岱看了一眼门口,扭过头来看着他:“我该走了,坐久了不大合适。”
沈楀唯恐失去,突然坐直了,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只是力道太大,她撞到了他的胸口。
沈楀见状赶忙松了手,抓了抓鼻子缓解尴尬。
只是这一坐直,他们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沈楀像是没话找话:“等我好了,我们一同去书院。”
“好。”
徐南岱说完言笑晏晏的看着沈楀,这是他每每回想,都觉得无比幸运的一天。
反而从沈楀那里离开的徐南岱没有那么轻松,姜黎不知道徐南岱为什么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反而心事重重。
她之所以答应沈楀,多少有点想成全“自己”的意思。可真到了这一步,自己恐怕无法毫发无损的抽身。
走了一段路,徐南岱来到了杨婉院里,距离杨婉临盆还有月余,徐南岱好奇的把手放在杨婉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像是感受到陌生人是靠近,肚子里的居然动了一下。
这是徐南岱两世以来,头一次接触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婴孩,竟然一时间有点害怕,是对生命的敬畏。
“昨个儿几时回来的?”明明已经入秋,杨婉仍旧穿着夏衫。
“姨母你这样穿不冷吗?”徐南岱看着杨婉只穿着单衣,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嫂子笑着解释道:“孕妇怕热不怕冷,肚子里揣着个小火炉呢。”
杨婉却没有被这个话题转移注意力,继续追问:“别扯别的,赶快回答我。你们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南岱无奈地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哪里知道具体时间,但又不想让杨婉生气,只好含糊地说:“戌时左右吧。”
杨婉皱起眉头,严肃地说道:“下次不要那么晚了,我不大放心。”
徐南岱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姨母,昨天是有二哥在,又是山长邀请,不好早走。”
杨婉这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她又关心地问:“你那栋宅子收拾得如何了?我总是不放心你和你爹住在一起。”
“差不多完成了,这几日托牙行挑几个下人,先让父亲住进去。姨夫要我陪您生完孩子,不然现下住过去也是可以的。”
杨婉一把拉过徐南岱:“姨母可舍不得你走。”
“我也舍不得姨母,但不好扔下爹爹一个人。”
“不说那个了,上次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今天来就为了这件事……”
接下来的时间,徐南岱向杨婉交代了自己对于中秋家宴的构想。
听见她的主意,杨婉忍不住道:“萧悠,就你这个脑袋,一点都不像婷婷生的,倒像是我生的。你搬出去,最起码半月要来看姨母一回。”
“您的恩情,萧悠没齿难忘,我自当您是我的母亲。”
徐南岱早已视她为亲人,娘俩说了会儿话,一道用了晚膳,便打道回府。
这夜,秋风瑟瑟,风吹树梢,树影婆娑。
徐南岱折腾的也累了,便早早歇下。
巳时,窗棱被石子敲打,发出啪的一声。徐南岱原本刚刚睡着,这一下竟然醒了神,细听之下好像又没有声音了,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又是一下,像是有人故意敲打,徐南岱只好披了短袄下地。
她趿拉着鞋子,挪到窗边,出声询问:“谁呀?”
只听沈楀小声说道:“萧悠,是我,沈楀。”
他怎么这么晚来了?徐南岱就在这时轻轻推开窗扉,一缕清风趁机溜入,带起了她鬓边几缕青丝,更添了几分柔美。她身着一袭素色衣裙,简约而不失雅致,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男子的心房。
月光下,她的面容更显清丽脱俗,眼眸中闪烁着惊讶与不解,却也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徐南岱看见他立于清冷的秋风中,面色苍白,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病弱之气。
长袍外,一件薄纱披风轻轻搭在肩上,随风轻轻摇曳。
“你怎么来了?”。
“吓到你了?”沈楀愧疚的询问
“没有。出什么事了吗?”徐南岱见他着急寻来,以为有什么急事。
沈楀摇了摇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缓缓开口。
“今日你去我那里,告诉我你愿意时,我过于惊讶了,因为你原本拒绝了我,现在又突然欣然接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徐南岱以为他要变卦,直接问。
“你后悔了?想要撤回?”
沈楀听到她误会自己,赶紧上前解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声音有点大。”徐南岱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激动的出声。
“进来说,小心招来别人。”
就这样,沈楀走进了徐南岱的闺房。
因不方便燃烛,两人摸黑往里走,沈楀脚下一绊,险些摔倒,被徐南岱一把扶住。
沈楀借势一把环住徐南岱,迟迟没有开口。
“白日里,你一答应,我就高兴傻了。你走后总觉得是在梦里,怕是我生病坏了脑子。问了长乐,确认你确实来过。
又担心自己的回应不够热情,不够真挚,怕你患得患失,顾虑这次是我先开口。我定要再同你确认一下,林萧悠,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徐南岱爽快的回答。
听见她这句话,沈楀将她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