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今日出门马车上位置所限,几人都未带仆从。
沈楀快速地吩咐门房值班的小厮,将姐妹几人所添置的学具,分别送往各自宅院。
这才上前一步,骤然拉近了和徐南岱之间的距离。这样一靠近,徐南岱才感觉到来自沈楀身高的压迫感。
“林妹妹,我们边走边说吧。”徐南岱点头应允,于是二人一并往园中走去。
临近正午,骄阳似火,整个国公府仿佛被炙烤一般,炎热难耐,二人穿梭在抄手游廊之中避暑。
而徐南岱则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观察着身边的沈楀。今日他在外人面前如此维护自己,着实有些出乎徐南岱的意料。
突然,沈楀似乎感受到了徐南岱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林妹妹,你住进国公府已然有一段时间,可还习惯?”
沈楀轻声问道。
徐南岱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一切都好,多谢挂怀。”
沈楀微笑着点点头,接着说:“你现在住在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亲眷。过段日子,你我同到鸿儒书院读书,便也是同窗,往后不必拘谨。”
听到这话,徐南岱感到一阵温暖涌上心头,也明白为何国公府所有人都喜欢沈楀了,他这人怪好的哩。
她感激地看着他,真诚地说道:“那萧悠在此谢过。”
沈楀连忙扶起她笑道:“林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
沈楀这一路并没有再提及今日的插曲,更加没有宽慰。就好像今日发生的种种,只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他选择了一些日常琐碎的话题,拉近彼此距离。
到了岔路口,两人便就此分别。
拐过一道垂花门,离着老远四喜便发现了徐南岱。
赶紧吩咐姜黎备水,徐南岱回屋净手,发现桌案上放了一幅卷轴。
“这是谁送来的?”徐南岱不禁发问。
“今早姑娘你前脚刚走,二爷房里的小厮就给送来了。”
徐南岱展开卷轴一看,瞧见上面赫然写着“芸岱衣裳”四个大字。
沈杙的书法遒劲有力,气势磅礴,字确实是好字,人就另说了。
“可曾说些什么?”
“未曾,只说姑娘您打开便晓得了。”
“他这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徐南岱摆摆手,让姜黎赶紧收起来,看着来气。
“明日铺里差人来,便将这卷轴给他一并带回去,叫周掌柜制成匾额即可。”
想到昨日在铺子里吩咐裁缝给沈杙赶制的新衣,怕是已经开始裁制。相互间这一抵消,也不算浪费,总不能跟钱过不去。
用罢午饭,徐南岱在房中小憩半日,为的就是晚上。
待到月明星稀,徐南岱来到了明月楼。躺到大片的瓦砾之上,望向犹如近在咫尺的月亮和满天繁星。徐南岱这才像重新回到水中的鱼儿一般,畅快呼吸。
唯有这满天的星斗,即是徐南岱倾注半生的事业,也是徐南岱与几千年后的故乡唯一的纽带。让她知来处,也知归途。提醒她,你是谁?你来自何处?你有着怎样的使命?
这是徐南岱走向正轨,为自己安排的第一项任务。虽然二十八星宿,在现代天文领域得到了印证。
可她穿越而来,大庸这一国度在历史进程中又未有明确的记录,仅有只言片语,天文领域更是不曾涉及。作为严谨的科学家,仍要重新求证。一点点差池,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从前夜开始,徐南岱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这里,观察并且记录当晚的星象。
这天上的星星,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似的,今夜显得格外的闪耀。
徐南岱伸出手指,在几颗星星之间不断的连线,描摹。
“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
这是房日兔。
这是张月鹿。
这是星日马吗?
你们今天都很乖啊,没有躲起来。”
今夜的徐南岱收获颇丰,她成功验证了在二十八星宿当中的三个。加上前几天验证过的,已经验证了五个。
徐南岱笑着笑着,一滴泪水划过眼角,顺着她仰躺着的面颊,滑进了耳朵里。使得她亲耳听到了自己的孤单。
“只有你们了,只有你们了。”
徐南岱伸出手,一次又一次的抚摸它们。
“月亮,只有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想回家!”
徐南岱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在梦中,她回到了家。不是那个只有李恻的基地的家,而是有爸爸妈妈和两个哥哥的家。
她回到了17岁的某天清晨,徐南岱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在穿衣镜前看到了尚未发育的自己,穿了一件齐膝的睡裙,上面还印有少女专属的樱花。
她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出现在客厅,餐桌上两个哥哥坐在对面,二哥见到她后用手指着她的头发嘲笑,母亲则坐在了她的旁边。
“小声点,你爸爸昨晚又加班了,还没起来呢。”
三兄妹陪着母亲安静地吃早餐,大哥把自己碗里的溏心蛋夹到了她的碗里。
二哥一边嘲笑大哥“恶心”,一边嚷嚷着自己不爱喝酸奶,一边把自己的那份丢给她。
徐南岱笑了笑,低头看见自己碗里的意大利肉酱面,母亲给她盛了更多的肉酱。
徐南岱的泪水滴答滴答地滴到了碗里,抬头看向他们,可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当他们消失不见,徐南岱来到了父亲的门口。推开门,她看见了熟睡中的父亲,他睡得安详。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全家福,那是火箭发射成功,一家人聚在发射基地拍照庆祝。
父亲手中捧着鲜花,那是徐南岱用零用钱买的。
父亲接过徐南岱手中的鲜花,嘴上不忘念叨着:“还是女儿贴心!”
耳边从远及近传来巨响,画面越转越快,先是原子弹爆炸,父亲葬身火箭发射基地,大哥为保护母亲被流弹击中,母亲在隔离医院病逝,后来二哥改掉了流里流气的样子,越来越像大哥。最后一次见面,他消失在保护平民的武装队伍里,来不及跟心爱的姑娘表白。
改变未来,就意味着扇动翅膀的西伯利亚蝴蝶,她的父母亲人有可能不复存在。
“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