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林萧悠。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成为你了。
我们都曾经有过一段极为失败的感情。我的那段闹得动静有点大,大到穿越时空。你的那段动静也不小,你甚至为此失去了生命。
我们两个相比之下,说不上谁更惨。但我们也都很幸运,庆幸我们爱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遗憾的是他们都不爱你我。而我们错在不该把爱情当成了生命的全部。
不过没关系,也许人生终究是过尽千帆皆不是。但我这次知道,总要坚持走完全程,接下来的人生,让我替你好好的活。】
次日卯时初破,四喜揉着惺忪的睡眼,踏出房门。
她刚迈过门槛,一抹白影便如流星般自眼前掠过,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四喜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复又揉了揉眼,那白影却已悄然无踪。
正欲惊呼,却见那白影又似戏法般退回,立于眼前。
“早啊,小四喜!”原来是徐南岱在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充满了新生的活力。
她身着一袭洁白劲装,裤脚束得利落,两颊泛着晨跑后的红晕,如同朝霞中绽放的花朵,与四喜亲切地打着招呼。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再次化作一道白影,在晨光中穿梭而去。
徐南岱今日自清晨便起身,绕着国公府那碧波荡漾的湖边,跑完了一圈又一圈,直至晨光洒满归途。
畅快地奔跑过后,徐南岱回到房中食欲大增。用早饭的时候,甚至较往日多添了半碗稀饭。
刚撤下碗筷,杨婉那边便遣人来请,说是有要事与徐楠岱相商。
她匆匆漱口,抓紧换了套衣服,便踏着轻快的步伐,前往杨婉的院落。
“姨母,何事如此急迫?”
徐南岱步入院中,见杨婉面色平和,心中稍安。
“怎么走的这样急?不过瞧你今日气色倒是好些了。”杨婉见她精神焕发,不禁喜上眉梢,关切询问。
四喜在一旁忍不住地插话道:“夫人,小姐今日可厉害了,绕着湖边跑了好几圈呢!”言语间满是骄傲。
“哦?那便好,活动活动筋骨,总比整日病恹恹的好。不过你这身子骨,还得再仔细调养,切勿操之过急。”
杨婉虽喜,亦不忘叮咛嘱咐。
“姨母放心,萧悠自有分寸。”徐南岱微笑应承。
言及正事,杨婉道:“早前,文君和曦月那两个小丫头来找过我。提及想邀你一同去鸿儒书院读书之事,你可愿意?”
杨婉不是猜不透沈文君小女儿家的用意,不过是想多个陪衬。不过这个缘由杨婉在心底是不介意的,商贾之家讲究有来有往。这件事对萧悠也不是没有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何不可。但她不知道林萧悠心中是不是这么想。
鸿儒书院之名,徐南岱早有耳闻。此乃大庸士子梦寐以求的殿堂。
尤其女学部分,更是培养名门闺秀的地方。能在此求学,不仅意味着增广贤文,更是大家闺秀的活招牌。很多世家小姐,也是为了在议亲之时能够高嫁,而削尖了脑袋往里进。
徐楠岱想考虑进书院读书倒并非为此,而是自己想到要完成任务,她就需要找到目标和突破口,走出去接触更多的信息渠道,总比躲在家里好。
杨婉看她半天没反应,怕她不知道进鸿儒书院读书意味着什么,而小女儿家又怕读书辛苦,赶紧笑着补充道。
“实不相瞒,姨母是想送你进去镀镀金,将来议亲之时总有好处。况且你那么喜欢读书,鸿儒书院有大庸最大的书库,最全的图书。至于读的好不好,只要不被先生劝退,就算你过关。”
杨婉怕她压力太大,说些玩笑话安抚她。
“姨母,萧悠愿往。”徐南岱一听到有最全的书库,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便应了下来。
杨婉闻言大喜,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让你姨夫抓紧问问。前些日子歇暑,先生们也是不在的,总要你点头才好问人家。不然那头答应了,你这头不允也无法交待。”
“萧悠明白。”
徐南岱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姨母,书院的束修很贵吧?”
说到这里,杨婉突然生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早知道你把全部身家,都投到京郊那片土地上了,读书的钱还指望你?”
徐南岱听她这样一讲,一时还有些羞赧,杨婉大概还不知晓沈长淮给了她两千两。可这钱她留着做接下来的启动资金,一时有些为难。
“姨母,读书的钱算我借你的,等我赚够了一并还你。”
徐南岱最不喜欠别人人情,钱财好还人情难还。
“我差你这些银子?你个小没良心的。”杨婉说起来也有些激动,徐南岱怕她孕期动怒,赶紧劝慰。
“那成,我把劝你的全还在你肚子里这个。”
杨婉性格豪爽,也好哄,一听徐南岱这样一讲,也不是那么生气了。
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书院生活的注意事项。末了,她语重心长地说:“萧悠,书院之中皆是才俊,你初来乍到,定要多加努力——找到如意郎君。”
徐南岱听着杨婉这番调侃,不禁觉得人生有时候滑稽可笑。
如今当她选择成为林萧悠,却发现抛弃回忆的自己,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了。
但那又怎样,落棋无悔。
告别杨婉,回到院子里,就见姜尘兄妹二人坐在房前的石阶上等她,姜黎背了个青蓝色打着补丁的包袱,姜尘身旁则放置了一个破麻袋。
徐南岱昨日特地叫四喜送姜尘出门,吩咐门房此人明日还会前来。
见到她回来,二人赶紧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林姑娘你回来了……”姜尘赶紧上前打招呼。
“姜大哥,姜黎,你们怎么不进去坐?”徐楠岱一边命四喜给二人烧水沏茶,一边引着二人来到堂屋。
“四喜姑娘,不用麻烦了,我们不渴。”
四喜知道他是抹不开面子,不接茬便笑着出去了。
“见你们不在,我们便留在院中候着了。”
很快四喜端来了茶盏,为三人添了茶,便立在一旁。
“姜大哥,你坐下来说。”
姜尘这才拉着姜黎坐在桌前。
“姜黎留在我这里,你们有什么要求吗?”
“林姑娘,你知道我们姜家父母早亡,家中还有年迈的祖母要照拂,家中生计只靠着祖上留下的田地,可以说是朝不保夕。
虽然只与姑娘相识不久,但我姜尘能够看出来,姑娘你绝不是一般人。
姜黎她能跟在你身边,总比跟着我这个庄稼汉强上百倍。在您身边能受姑娘你调教一二,将来她愿意嫁人就嫁人,不愿意嫁人我也不强求。我想信跟着林姑娘好好干,我姜尘能养得起这个妹妹。
唯有一事,我这妹妹我知道,不是个聪明人,她要是做错了,姑娘该打打,该骂骂,但千万看在我的面子上留她一条小命。”
徐南岱:……
怎么越说她她这里越像个火坑,只好打断。
“姜大哥,亲兄弟明算账。姜黎在我这里,不必签卖身契,但需要签雇佣凭证。每月的月银同四喜是一样的,休沐也是同样每月四次。您看这样可好?”
“再好不过,全凭姑娘定夺。”
“四喜,你带姜黎下去安顿。”
两人走后,姜尘带着徐南岱行至院中 ,敞开束口的麻袋,掏出近百个纸包。
徐南岱有些傻眼,完全不敢相信他是如何在一日之间搜集了近百种水稻种子。
再看每一个纸包上都有人做了标记,这标记看得她哭笑不得。
显然做这些记标记的人并不会写字,但却逻辑自洽,就连她也大概找到了这些标记的规律,赞叹此人智慧。
姜尘看出了徐南岱赞许的表情,详细的讲解了整个过程。
“搜集这些种子非我一人功劳,而是动用了手底下的村民。
昨日自打姑娘这里回去,我便直奔南市找到了附近村落拉牛车的老头,连带着在他那儿等着回村的几位村民,包了他们几个回程的车费。拜托他们和我一起去购买稻种,这样我们几人分摊下来,便把南市上所有种子凑齐。”
徐南岱听了姜尘的解释,更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听到她的赞扬之声,姜尘会心一笑。
在结识徐南岱之前,姜尘只是甘棠村的一个普通的农户,同妹妹姜黎连带经营着一小间茶棚。
虽说村里人对他们兄妹二人多加照拂,他在村里也有些威望。可是从没有什么大人物,能将如此大的事情交托给他,又几次三番帮助他。
姜尘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个年纪轻轻的官家小姐,看得起自己,得到重用。
姜尘总觉得产生了一种文人雅士口里常说的知遇之恩。
他偷偷瞟了徐南岱一眼,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做好,不得让姑娘失望。
徐南岱忽然想起,她忽略了什么。
“怪道我昨日粗心,忘了给你买种子的银钱,叫你平白垫了银子。”
说着徐南岱转身回屋,走进里间,停到一个柜橱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匣子开了锁,从里面支出五十两银子,回到院里递到江尘面前。
“姜大哥,这二十两银子你好生收好。往后这些钱暂时作为备用银。莫再叫你平白添钱,昨日买种雇车的钱,你也想着从中扣除。再就是每月上报花了多少银子,我及时补给你。
这二十两银子可能在富贵之家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平头老百姓来说,这二十两银子是全家几年的收入,她就这么给他了?
徐南岱看他犹犹豫豫不肯收,便拽着他的袖子,抬起他的手,愣把这银子塞到他手中,半开玩笑道:
“往后从姜大哥你这儿走的账,恐怕也不止这一笔。所以你还是要学学认字的好,不然这些鬼画符,怕是要猜的人头昏脑胀。”
徐南岱这个玩笑一开,姜尘满脸通红,却也没了先前的顾虑。
徐南岱也不忍再逗他,赶忙说道:
“明日起,你到我在东市上的荟妍堂,我叫那里的掌柜教教你写字记账。但前提是不能耽误正常的农耕,不知姜大哥能否做的到?”
“林姑娘,我一定好好的学。”
剩下的时间里,徐南岱和姜尘一一仔细的拆开纸包,分辨当中的种子。
最终徐南岱分别从中挑选了其中几颗种子,并在纸包上做了标记,摊开图纸,仔细吩咐姜尘。
“姜大哥,我挑选的壹号种子,需要种植在这个区域,贰号种子种植在这个区域,这几块土地,同时依次种植叁号和肆号。”
“姑娘,这里为何种两种?我们从未混种过。”
“不同水稻品种的遗传、生长、抗病、抗倒伏的性质都会影响它的产量。
而这个区域的土地适合种植叁号,但叁号抗病性和抗倒伏性都差,需要肆号种子帮助它支撑。而且他们生长高度不一致,这样错开,无形中相当于增产一半以上。”
面前的小姑娘完全不像种过地的样子,此刻却在侃侃而谈。
姜尘完全受到了震撼,他不敢想象这些都是这个小姑娘从何得知的。
“不仅如此,这样做还有利于改善田间小气候,增强水稻的抗病虫害能力。提高土壤肥力的利用率,减少养分流失。”
徐南岱转过头来,也不忘叮嘱姜尘。
“这些品种之间的生长习性可能存在差异,会增加田间管理难度。眼下先把秧苗培育出来,我再把注意事项一一告知,姜大哥千万要帮我盯紧些。”
姜尘听的一愣一愣的,此刻他突然产生一种挫败感。
如果自己会写字多好,便能把林姑娘所说的种种要求一一仔细记录下来。
眼下他是大字不识,这些全靠脑袋去死记硬背。便为不能够更好的帮助徐南岱而感到羞愧。
“姜大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等你们的秧苗培育出来,我会再去甘棠村一趟,到时候还有机会细说一二,你大可放心。”
谈了半晌,兄妹二人正式告别后,徐南岱命四喜从厨房送来的晚膳中挑了荤菜,用油纸给姜尘包了一些,带了家去。
姜尘转天起了大早给徐南岱采了山珍,又托人送到门房,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