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岱与四喜匆匆返回自己的居所,火速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来到杨婉院中,报了平安。
四喜是个沉不住气的,杨婉问了什么,她便知无不答。
把今日发生的种种,一股脑地汇报给了杨婉。
......
不过眼下看来,杨婉对她的监管,主观上还是善意的,徐南岱也没想阻拦。
听说了二人今日的遭遇,杨婉颇为生气。她一手护着的肚子,一手叉腰,面色愤慨。
谁知她提也不提韩彦卿,反而将炮火指向原主那便宜老爹林栋才,完全不顾及面前的女孩是人家亲生的女儿。
愤慨道:“你爹办的事,我真是一件也瞧不上。这么大的雨天,竟然把你孤零零地扔在大街上。这哪里是亲爹该做的事?你姨夫还总是称赞他在公事上如何如何勤勉,对我们女人来说有个屁用?”
徐南岱明白,她始终将杨婷之死,怪罪在林栋才身上,怪他独留妻子一人劳累,才久病成疾,无力回天。
可徐南岱不是原主,即便杨婉怎样骂林栋才,在她这里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杨婉瞧见她低头不语,望着她那弱骨纤形,气若幽兰的可怜样,杨婉即便再恨铁不成钢,此刻也于心不忍了。
“还有那个韩彦卿,你们今日......”
“意外碰到,是个误会,已经私下里解释清楚了。”
想到今日倒霉碰上了韩彦卿,她本来没想把对方怎么着,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林萧悠。
偏偏对方几番挑衅,激起了她的反骨。
李恻死了,她根本来不及报复。可韩彦卿还活着,她可以替林萧悠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她心已定,便没有回头路走。
眼下,便要寻个由头,可以外出。
“唉......真怕你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杨婉叹息道。
徐南岱抬眸看向杨婉,轻启朱唇道:
“有一件事,还要同您商议一二。”
“哦?何事?”
“父亲今日提到置办房产一事。他入京以来,始终蜗居在衙署提供的官房。怕他的眼光我瞧不上,一直等着我来了,再另做打算。”
“这件事,倒也听你姨夫提过。”
“眼下父亲将这件事交托给我,命我去看房,说我满意即可,他没任何意见。”
“说得好听。置办房产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立契、申牒、过割、采买,统共多少罗乱事?他倒好,有你母亲的前车之鉴还不够,这次还想当甩手掌柜。”
又来了,徐南岱头一次发现女人这么难哄,好不容易岔过去,聊着聊着又回来了。
“我也是怕他选的我不喜欢,他们爷们办事,哪有我们女人细心。姨母,这件事您得帮我拿个主意。”
杨婉知道林栋才购房一事极为重要,不能等到徐南岱议亲的时候,林家在上京都没有一套像样的住所,面子上也挂过不去。
杨婉冷静的思考了片刻,终于吐口道:“你们打算花费多少银钱,也一并告诉我。过几日账上几个掌柜来交账,我让他们也打听打听,帮忙找寻一个妥帖的房宅牙人。”
徐南岱颔首,谢过杨婉。
杨婉思忖过后又道:“你母亲既然将嫁妆托付给我,我定然要替你拿个谋划。前头那些年,赚到的现银你母亲生前都交在你父亲手上。只是你母亲去世之后,才将生意转交于我代为打理。现在你来了,一并交给你也好。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这钱我是给你留作嫁妆的,你父亲买房不可从中添补,毕竟那房子总归最后是他林栋才的。他往后要是续弦,丝毫落不到你手上。”
徐南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考虑,默默地点头应允。
杨婉看见徐南岱对料理生意不甚积极,玩笑道:“我可说好了,即便你父亲买了宅子,你也得学会料理家宅、生意之后再搬出去。女儿家到什么时候,库里得有钱。说到这点,你母亲真是一点不像我们杨家人。”
徐南岱几次三番,也算是从旁人那知晓了原身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可以料想到原身为何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自己呢?李恻在她心中又会在什么时候翻篇?
“我这月份越来越大,有阵子不能出门,你这又看房子,又料理嫁妆的,我把我的车夫调拨给你暂用,我的马车总归安全一些。再有往后事情一杂乱,四喜一人恐怕照顾的不周全,你自己挑选个称心的丫鬟。”
许多事情,杨婉替徐南岱想的更为仔细,她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她的。
从杨婉那里叙事出来,又一道用了晚饭,才起身离开。
天色已然擦黑,四喜从林嫂子手里接过提灯,引着徐南岱绕着山水游廊,往自己的小院里去,却不想刚行至一处刚一转弯,没看清脚下台阶,往前扑去。
突被一肉身接住,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姨夫沈长淮。
徐南岱忙起身退后行礼。
“今日见过你父亲了?”沈长淮居高临下的询问。
“见过了。”
沈长淮点了点头,又问:“在你姨母那里用了晚膳?”
“与姨母有事相商,耽搁了时辰,姨母邀我一并用了饭。”徐南岱解释道。
“沈梃现在军营不便外出,我又公务繁忙,你平日里替我们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自是应该。”
“同你姨母商议何事?”沈长淮深究。
“父亲想在京置办房产。”
说完又怕沈长淮误会要让姨妈补贴,赶忙道:“这事父亲交给我了,想托姨母找个妥帖的房牙。”
“你要搬出去?”
“已经很打扰了,还要感谢姨夫、姨母。”
“你姨母这一胎怕是得在年底,你在身边总要妥帖一些。”
徐南岱听懂了,他想让她至少陪到杨婉生产。占人家的便宜总归要还,徐南岱知道这个道理。
“萧悠晓得。”
“路上仔细些。”沈长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
想到刚才那一扑,徐南岱有些尴尬。
沈长淮让身边的长随,将手中的提灯递给徐南岱,徐南岱刚开始不肯接受,但沈长淮仍旧坚持,再推脱便实在客气,只好谢过。
沈长淮的身影,随着徐南岱带走的光源逐渐变淡,他看着她越走越远,消失在游廊尽头。
长随寻来了新的灯盏,在前方引着他,很快他穿过幽暗的小径,回到了温暖的院落,他看见杨婉转身,笑容和煦缓缓走来。
他破天荒的当着下人的面拥抱了她,她嫌少羞怯的看着他,宛若少女。
半晌,沈长淮才抽身走到里间更衣。
他一走,杨婉便叫住长随盘问。
“老爷刚刚见了谁?”
“老爷今日没有应酬,一直在官署办公。”
长随突然间想到什么,开口道:“只在刚才遇见了林姑娘。”
“说什么了?”
长随将二人的对话转述给杨婉。
“没事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