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自幼便接受特殊训练,对周遭细微变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踏上青玉台阶时,那光滑的玉石触感从脚底传来,琉璃宫灯昏黄温暖的光晕如轻柔的绸带,缓缓攀上她腰间鎏金错银的蹀躞带,金光与银光交相辉映,晃得人眼睛微微发花。
西域萤石在翡翠镯子间若隐若现,散发着清冷的光泽,将漕帮令箭上的暗红血痕折射成孔雀翎状的碎光,那细碎的光芒如灵动的精灵在眼前跳跃——这是她特意用茜纱裁了半幅披帛遮掩的,茜纱轻柔,触感似云朵般绵软。
\"段姑娘这身苏绣妆花缎,怕是连尚宫局都仿不出针脚。\"守门的太监捏着烫金请柬,那请柬的纸张硬挺,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在朱漆铜钉门开合的吱呀声里,那吱呀声仿佛是岁月的叹息。
段瑶指尖拂过袖中那半块瓦当,粗糙的瓦当质感摩挲着指尖,丹砂暗记正硌着腕间跳动的血脉,一阵微微的刺痛传来。
宴厅里烛火煌煌如昼,明亮的火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生疼,她望着满庭珠翠,那珠光宝气晃得她有些眩晕,忽然想起昨夜冰鉴里融化的荔枝水。
那些蜿蜒的痕迹与父亲书房暗格中未燃尽的密信重叠,在满室甜腻浓郁的龙涎香里蒸腾出阴谋的味道,那味道似有实质,钻进鼻腔,让人隐隐作呕。
\"段尚书家的马车不是前日才被御史台弹劾逾制?\"鹅黄襦裙的少女捏着纨扇,琥珀璎珞随轻笑叮咚作响,那清脆的声响在宴厅里回荡。
段瑶心中一惊,转身时洞察之眼骤然刺痛,仿佛有尖锐的针直刺眼球,她看清对方绣鞋内侧暗藏的银针——针尖蘸着的孔雀胆正泛着与瓦当暗记如出一辙的丹砂红,那鲜艳的红色如警告的信号。
\"宋小姐说的是那辆楠木车驾?\"段瑶捻起水晶盏里的冰湃葡萄,果皮剥落的脆响惊飞了梁间栖着的金丝雀,那清脆的脆响在寂静的宴厅里格外响亮,金丝雀扑腾翅膀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御史大人参的是车顶嵌的东珠违制,偏巧那些珠子......\"她忽然凑近少女耳畔,温热的气息喷在少女耳边,\"是五皇子赏给漕运总督贺寿的。\"
满堂陡然寂静,众人的呼吸声都仿佛凝固了,唯有宋家小姐纨扇坠地的玉碎声,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段瑶弯腰拾起扇柄时,孔雀翎暗纹映出她袖中瓦当的轮廓——那上面新刻的漕帮暗记正与扇骨内侧的徽记严丝合缝。
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段姐姐这葡萄剥得妙极。\"绛紫锦袍的少年突然挤进人群,周围人的惊呼声和衣料的摩擦声传来,鎏金错银的蹀躞带撞出清越声响,段瑶心中一紧,抬眼时正对上邹霖腰间晃动的羊脂玉坠——玉上缠枝莲纹里嵌着的,分明是父亲密信上皇子的私章纹样。
宋小姐突然掩面啜泣着奔出宴厅,她的哭声在宴厅里回荡,段瑶望着她遗落的绣鞋轻笑。
鞋尖银针在洞察之眼映照下化作扭曲的暗影,与皇城方向忽明忽暗的星子遥相呼应,那暗影仿佛有了生命,在地上扭曲蠕动。
她腕间翡翠突然发烫,炽热的温度让皮肤有些灼痛,照见水榭外新移栽的紫藤架下——半块带青苔的瓦当正卡在太湖石缝隙里。
\"岭南荔枝要配波斯冰碗才够味。\"邹霖不知何时托着剔红漆盒挨过来,冰裂纹瓷碗里胭脂红果肉堆成小山,那鲜艳的颜色让人垂涎欲滴。
段瑶舀起一勺时瞥见他拇指的墨渍,那抹鸦青与父亲书房密信上的字迹浓淡相仿。
夜风卷着打更声掠过水榭,凉飕飕的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寒意,段瑶忽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跳动的疼痛仿佛要炸开一般。
第三次动用洞察之眼的代价来得迅猛,她的眼前一阵模糊,望着邹霖笑涡里晃动的萤石微光,恍惚看见漕帮令箭上的血痕正顺着孔雀翎纹路蜿蜒成新的漕运图。
当秋蝉再次撕破寂静时,那尖锐的蝉鸣声让人心中一颤,她指间的荔枝核突然迸裂。
琥珀色汁液滴在青玉砖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与宋小姐绣鞋银针的落点连成北斗七星状。
邹霖的蹀躞带随着笑声轻颤,玉坠缠枝莲纹里某道裂痕,恰似段父官袍烧穿的缺口。
段瑶转身走向紫藤架时,琉璃灯忽然暗了三瞬,周围的光线陡然一暗,众人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呼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心中一凛。
太湖石缝隙里的瓦当泛着潮湿的腥气,那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腔,背面丹砂暗记被萤石映得宛如新鲜血痕。
她听着身后渐近的蹀躞带声响,那声响仿佛是催命的鼓点,忽然想起冰鉴融水在青石板上绘制的图案——那蜿蜒的痕迹,此刻正在她掌心凝成带刺的藤蔓,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段瑶指尖刚触及太湖石缝隙里的湿滑青苔,那滑腻的触感让人有些恶心,回廊忽然传来纷沓脚步声。
她迅速将半块瓦当塞进缠臂金里,转身时正撞见邹霖倚着朱漆廊柱剥荔枝。
少年指尖溅起的汁液在月光下划出琥珀色弧线,不偏不倚落在她孔雀纹裙裾上,那汁液打在裙裾上,发出轻微的噗呲声。
\"这岭南红云纱倒是衬段姑娘。\"邹霖晃着冰裂纹瓷盏走近,鎏金蹀躞带上的缠枝莲纹在宫灯下忽明忽暗,那光影的闪烁让人眼花缭乱,\"只是沾了荔枝水...\"他突然俯身,羊脂玉坠擦过段瑶耳垂,那温润的触感和冰凉的温度让她不禁一颤,\"怕是要惹上甜腻腻的麻烦。\"
宴厅方向骤然爆发的喧哗吞没了段瑶的回应,那嘈杂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
十二连枝灯树突然熄灭三盏,宴厅里瞬间暗了许多,人们发出惊恐的叫声,穿云雀金线地毯上,掌事太监带着六个小黄门拦住她的去路。
段瑶嗅到太监蟒袍熏着的龙脑香里混着宋小姐惯用的鹅梨帐中香,那混合的香气让她有些头晕,腕间翡翠突然灼如炭火,炽热的温度让她几乎握不住。
\"段姑娘腰间缠着的,莫不是贵妃娘娘赏的明月珠?\"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琉璃盏碰撞的清脆,满庭贵女们罗帕掩唇的窸窣声里,段瑶看见宋小姐躲在八幅屏风后,杏色披帛下隐约露出鎏金妆匣的一角。
洞察之眼在此时骤然刺痛,仿佛眼球要被撕裂一般,段瑶扶住身旁的紫檀案几,那坚硬的木质触感让她稍稍镇定。
剧痛中她看见掌事太监袖中藏着半截断簪——正是三日前五皇子赠给漕运总督爱妾的缠丝玛瑙簪。
而宋小姐妆匣暗格里,静静躺着与段父书房密信相同纹样的火漆印。
\"公公说笑了。\"段瑶借着整理鬓边累丝金凤的机会,将漕帮令箭塞进邹霖不知何时探过来的冰裂纹瓷盏里,\"这不过是西域商人贩来的萤石...\"她突然踉跄着撞向掌事太监,孔雀披帛扫过对方蟒袍时,半片带丹砂暗记的瓦当悄然落入太监袖袋。
满庭哗然中,邹霖突然击掌三声。
十二个捧着波斯冰鉴的侍女鱼贯而入,寒气裹挟着荔枝甜香冲散了阴谋的腥腻,那股冰冷的气息让她打了个寒颤。
段瑶趁乱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第三次启动洞察之眼的代价让她眼前发黑,却清晰看见宋小姐妆匣里的火漆印正在融化——与父亲密信上被茶水洇开的印记如出一辙。
\"既然公公疑心,不如请尚宫局嬷嬷来验看?\"段瑶话音未落,突然扯住掌事太监的蟒袍广袖。
沾着青苔的瓦当应声而落,背面丹砂暗记在宫灯下泛着血光。
满庭抽气声中,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瓦当裂缝:\"这前朝宫砖上的漕运图,公公看着可眼熟?\"
宋小姐的尖叫声与更楼声同时刺破夜色。
段瑶强撑着不倒,看见邹霖指尖转着的荔枝核正卡在瓦当裂缝处——那形状竟与父亲密信上的漕帮暗记完全吻合。
掌事太监踉跄后退时撞翻了冰鉴,融化的冰水在地毯上蜿蜒成新的星图,与段瑶袖中漕运令箭的纹路重叠。
\"段姑娘果然慧眼如炬。\"邹霖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将羊脂玉坠塞进她掌心。
段瑶触到玉上那道裂痕里未干的血迹,那黏腻的触感让她心中一紧,恍惚看见父亲书房暗格里烧焦的官袍残片。
少年带着荔枝香气的呼吸拂过她耳际:\"不过这局棋...才刚布到中盘。\"
戌时的梆子声惊飞檐角铜铃,那清脆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段瑶在眩晕前最后看见的,是宋小姐杏色裙裾消失在太湖石后的残影。
邹霖的蹀躞带金玉相击声里,她袖中漕帮令箭突然发烫,照见水榭顶上潜伏的暗卫——那人腰间令牌的缠枝莲纹,正与玉坠裂痕处的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