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古连翘抱着家里的一只古董花瓶，去了石壕街“金不换”当铺。
跟伙计讲了一会儿价，拿到十五两银子。又拿出一两银子叫伙计换了一千文铜钱，为的是方便等会逛街买点日用品。
她把银子放进一只小小的绣花口袋，拎在手里，心情顿时好起来。
这个嘛，很好理解，有了银子能办事，今晚去杏花楼也就踏实了。
连翘从当铺出来，在街市上闲逛。
穿越到云霄国，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些古旧的街市。
当真像古装剧里的街巷一样，青石板铺地，飞檐雕花门楼。
女人穿长裙，戴珠翠簪花，走路如风摆杨柳；男人束发，配腰刀。似个个会拳脚功夫，揣着侠肝义胆打抱不平。
天刚下过雨，街上行人很少，但到了主街，太阳出来，街边巷口的摊贩也多了起来。人也多了起来，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一把油纸伞下立着幡帘，上面大书：周易预测，老少咸宜，知过去，算明日，不踩坑，保平安。有几个人围在那里。
连翘暗暗好笑，原来“踩坑”这个词古时就有。
算命先生络腮胡，瓜皮帽盖住大半个脸庞。少说也有三、四十岁。靠这行混饭，没点本事还真不敢出来做。
一个后生坐在他桌子对面，满是焦虑。
算命先生说，“今年没考上，是火候未到。明年再考，不用着急。什么事情都是有时间的。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如胆悬,目若朗星,口似涂朱,牙排碎玉。面相吉祥丰盈。不出意外，中榜八九不离十。要不，你算上一卦？”
那后生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连翘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收获，她想算一卦，就上前问价：“先生，算一卦多少文？”
算命先生也不说话，指指幡帘。
哦，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刚才连翘没看清：十个铜板试水，一两银知婚姻，五两银
算前程，……
连翘心里嘀咕，这价格有些贵。怪不得，刚才那后生不算了。
她离开了算命摊子，溜达一圈，大老远闻到了香味，肚子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寻到香味源头，是街边一个只有几张小桌子的馄饨摊。
她立马坐下来，从筷子筒拿出筷子：“店家，来碗馄饨，多放葱花。”
“客官稍等。”那位女店家把十几只馄饨扔进锅里，用笊篱搅了搅。然后过来，用抹布把桌子擦了擦。
连翘看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围裙，白白净净，素花长裙上打着补丁。
问她，“多少钱一碗？”
“八文。”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过来，用的是一只大青花土巴碗，配着香喷喷地葱花，还放了几颗花生米。可以说是色香味俱佳了。吃得古连翘鼻子尖冒汗，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很是舒服。
从乱坟岗逃出来，一碗热馄饨也能让连翘心满意足。她决定以后要经常来光顾这家。
她从绣袋掏出八个铜板，放在桌上。
“臭婊子，你怎么又来了，你已经欠了二两银子的摆摊费了。告诉你，要摆摊，就交钱。交不起就滚蛋！”一个敞着衣襟的汉子吼叫着走过来。
店家求情，“苟爷，你行行好，摊位费我慢慢交，可不摆摊怎么活？上有老下有小的。”
那苟爷，乜斜着贪婪的牛眼，踢了一脚小板凳 “要摆可以啊，早就跟你说过，把老子伺候舒服了，也能活，还不用交摆摊费。”
店家低着头不说话，双手揪着围裙，脸涨得通红。
“太无耻了。”古连翘心想。“哪里来的地痞流氓？这苟爷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儿。”
连翘虽然内向，但不怕事。
在派出所时，碰上街头小混混打架斗殴，屡劝不听，她也会出手教训。一记脚踢撩阴拳打面，对方就乖乖听话。
眼前这位虚张声势的苟爷，一个倒勾拳绝对拿下，断没有问题。
但她思忖着自己刚穿越到云霄国，地皮还没踩热，就打抱不平。是不是不太合适？
此时，那枸爷越发放肆，他把手伸到了店家脸上，捏了一把。店家簌簌发抖，泪水不断线地淌着，人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连翘到底没忍住，站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一堆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狗日的，又在欺负女人。”
“够可怜的，南兆国打仗，她丈夫染上伤寒，死在了逃难路上。”
“这女人就住在山脚破庙里，床上躺着生病的婆婆妈，有一个五岁的妮子，在路上还捡了一个孤儿。”
“你谁呀，臭捕快。少管闲事，告诉你，她还不起银子就卖身。不卖就滚，天经地义。”
连翘不想打架，从绣袋里掏出二两银子：“银子我替她还。”
苟爷接过银子，嘴上还在骂骂咧咧，“臭婊子，算你走运，遇到个冤大头。”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冤大头！”骂到连翘头上，她不能忍，攥紧了拳头，眼看就要搁在枸爷身上。
“冷耀，去看看咋回事。”话音还没落下，一个暗影旋风般窜过来，揪住枸爷，把他拖出了人群，动作之快，刹那间不见踪影。
连翘回头一看，哎，说话的是那位算命先生，他正在邻桌，端起一碗馄饨吃得正香。
人群慢慢散了。
女店家跪在了连翘面前，哭道：“谢谢恩人，银子我一定会还你。”
连翘把她拉起来，指指邻桌，“你不用谢我，谢那位先生。”
店家又过去，刚要跪下。那人说，“别跪了，再去给我煮馄饨。一碗没饱。”
“哎。”店家擦了擦眼泪，赶紧洗手，往锅里扔馄饨。
连翘看人一向很准。她见这店家不善言辞，老实本分，就有心收留。
原主家院子有三间正屋，一间厨房。虽然又小又破，但修缮一下，住人没问题。
她对店家说，“那山脚破庙四面漏风，怎么能住人？这样吧，你收摊后，回去收拾收拾，搬我那里去。我有一个院子，可以安顿你们一家四口。今天我还有事，明天我来找你。”
店家呆立，又哭起来，她双手合十，泪眼婆娑地念叨，“今儿我遇到了菩萨……”
连翘又安抚店家一阵，正要离开，那叫冷耀的黑衣人回来了，看来是算命先生的随从。
算命先生也站起来，“嗨，小捕快，二两银子我出了。今天我赚了不少。”
说着，叫冷耀把银子给了连翘。
连翘也不客气，“好吧，今儿我也走运，遇到了男菩萨。”
算命先生笑笑，“我姓季，不是男菩萨。”
“谢谢季先生！” 这下店家很醒事，不等连翘开口，就先谢开了。
……
离开馄饨摊后，连翘进了一家叫“臻玉轩”的裁缝铺。
她从衣架上拿下一件成衣，比划着自己的身体。
伙计侧目，递给她一件宝蓝长衫：“那是女服。这才是男人穿的。”
——又被当做男子，一身捕快服，走到哪里，都被误会。
她也懒得解释，接过来就往身上套。
铜镜里出现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
老板啧啧称赞，“真是一个矜贵的公子哥儿。”
她脱下长衫，换上捕快服，问：“多少银两？”
老板说“十五两。你看看这面料材质和制作。”
“哦，下次来买。”
连翘跨出了门，听那伙计跟老板嘀咕“肯定是没钱，下次他不会来了。”
的确，原主给养父办了丧事，家里剩下的银两不多，今晚要去杏花楼，才把家里的老古董拿去当了，算是倾尽了全力。
一件长褂十五两，还不如穿我不要钱的捕快袍子，反正又不是去相亲。见上级，穿工作服正合适。连翘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