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很好。
陆衍在这一刻对自己非常的失望,他来晚了一步,如果他能快一点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鲛人诱惑枝鎏。
在得到回答后陆衍很是沉默。
记录在册的被鲛人追求的人类,无一都是纠缠不休,因为鲛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去和自己的伴侣接近。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你是被引诱下去的。”
这两句话让枝鎏一愣。
引诱?
她当时好像的确是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吸引,就是非常地想要去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
陆衍神色复杂。
但是枝鎏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探究这鲛人想做什么,在知道了鲛人并不会伤害自己后,她缓了口气。
“先不说这个了,那个,亭鹤呢?”
陆衍在听到亭鹤的名字后,眼睛中有抹深色。
“首领现在很安全。”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多亏了您为我净化,才让我可以清醒过来,小白记住了你的气味,是小白告诉我你有危险,所以我就过来了。”
确实很危险,差一点那条鲛人就要把枝鎏给卷走了。
幸亏他的本体此刻应该在其他的星球,停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分身,不然还真没有可能把枝鎏带上来。
“我来得很匆忙,没有带烘干器,抱歉。”
枝鎏摇摇头,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于是她就起身准备问陆衍要不要离开。
“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可以在水里呼吸和有关水珠的任何信息。”
陆衍站在枝鎏的身后,严肃地出声提醒。
水珠?
是他喂给自己的那种气泡吗?
要是放在以前,她没准家底都可以跟别人唠完,但是现在,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的枝鎏是一定不会的。
“当然,不过还是谢了,陆衍我们走吗?”
陆衍一愣,似乎并没有想到枝鎏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眼神中有些许的错愕。
“外头那些变异体蜘蛛呢?我怎么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不会躲在什么地方阴我们吧。”
她一边说着,身上搭着陆衍干净的外套。
“没有,基地的救援来的很及时,已经把洞穴里被困的人救出来了,那些变异体蜘蛛被绞杀干净了。”
嗯?
这么厉害的嘛!
不是说变异体很难缠,非常难杀死的吗?
陆衍没有告诉她,这些变异体都是谁一并绞杀的。
也没有告诉她亭鹤如今只是脱离了生命危险,拥有如此强悍的兽类基因和改造基因的亭鹤,直接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给所有人闯出了一条生路。
这让陆衍对这样的领导人感到非常的尊敬,但是同时,又对此一无所知的枝鎏感到惋惜。
“不许,噗,告,告诉她,你就说,就说,我,安全……”
亭鹤一身鲜血的站在原地,机械手都已经插入了蜘蛛的腹部,那蜘蛛的足肢苟延残喘般的动了动,然后被毫不留情的一枪崩断。
陆衍带着一队人终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的狼藉,和全身上下除了脸没有伤痕外,其他哪里都是血的亭鹤。
这是陆衍赶过去接住他,亭鹤快要失去知觉后,抓着自己的手最后留下的话。
这一次不是以往一成不变的冷冰冰的部署,也不是对每次作战后总结的要点,依旧不是轻描淡写的随意姿态,而是在让自己不要告诉一个人。
不要把这件事,什么事呢?不要把亭鹤为了她,为了所有人都安全,以折损寿命的这种方法告诉她。
不要告诉这个人。
不要告诉枝鎏。
陆衍的神色很深,他的身影他的一切都蛰伏在暗处,也是在此刻知道,那个不可一世,常年游离在死亡边缘的人,居然也有了软肋。
居然也会为了不然她担心而撒谎,让外人联合的撒谎,只为了这么一个事实。
一个可以称得是光荣又骄傲的事实。
情感这种东西,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处事方式,改变一个人。
“安雅在救治中心等您,我为您带路。”
陆衍说着,掩盖住皮肉下的其他情绪。
他可以不参与竞争,只是守护,为了报答她的净化。
这是陆衍此刻的想法。
以后的,谁也不知道,毕竟这条路还很长,人也很多……
——
军部的跃迁飞船很大,靖律坐在驾驶位垂眸看着那个红色的目标点离自己越来越近。
光照下的阴影有东西在沸腾着,它们渴切,它们欣喜,它们惶然。
“你食言了。”
靖律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他似乎在和谁通讯。
画面中的对方剑眉星目,皇室权杖被人用力一掷。
可以看出他的愤怒,但是靖律依旧是漠不关心的模样。
“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去了信用,是你让我失去了她一次。”
帝克莱尔听到这句话后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教养,想要直接不管不顾地就冲到靖律面前再和他打一架。
帝克莱尔冷笑。
“所以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直接过去的理由?”
他修长的指尖抵在桌面上,大理石的触感是冰凉的,让帝克莱尔的心平静了一些。
“什么叫做让你失去她一次,难道我,难道我比谁都快乐吗!难道我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吗!”
帝克莱尔仿佛还能感受到枝鎏指尖的温度,他陷入一种矛盾又扭曲的自陷中。
“靖律,你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和我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是这幕后的一员吗?没有你的默认,计划可以这么快成功吗?”
他的琥珀色眼睛里是冰凉,凉到你不忍心再看一眼。
“没有人可以站在任何立场和我说这件事,除了,她本人……”
鸢尾花皇室徽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帝克莱尔的神色冷静下来,“你就这样贸然前去,军部的人让我来给你售后?”
“还有那些海萨家族的老家伙,让我来周旋?”
“之前弹劾你办事不力的朝臣,让我来摆平?”
帝克莱尔透露出久居高位的疲乏和颓累。
“靖律,你有什么理由让我来做这些事情。”
“就凭你的一腔真心?”
他的眼神越过靖律,是一种痛苦的哀伤。
“没有人的真心是永远的,也没有人会永远对你真心。”
帝克莱尔抬手放在挂断键上,他低着头,金灿的发色是阳光的错觉,“这是最后一次,你果然只适合战争。”
通讯挂断后,靖律湖蓝色的眼睛微动。
帝克莱尔有太多的顾虑和责任,这些无法割舍的羁绊让他寸步难移。
可是对靖律来说,在遇到枝鎏以后,他剩余的一切只是为了追随,他的一切顾虑都只有枝鎏,他不是只适合战争,是战争可以让靖停止内心的暴虐。
但现在,他拥有了另一个选择,一个他愿意用生命负责的选择。
他不是帝克莱尔。
帝克莱尔也不是他。
所以他们走向不同的方向,靠近或远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