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娟笑着说:“小主,皇后娘娘前些日子送了补品来,现在又处罚了夏冬春,看来皇后心中还是有小主的,并不是只会一味偏袒夏氏。”
安陵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西配殿门口看向对面东配殿的寝宫。
太监们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抬着东配殿里一箱一箱的各种名贵首饰、面料衣裳,昔日夏冬春引以为傲的一切,现在都成了泡沫,不复存在。
住在延禧宫主位的富察贵人也站在自家寝殿门口静声瞧着这一切,两人视线交错,富察贵人抱着汤婆子轻哼一声,扭头回了宫。
皇后对于安陵容的事不管不顾多日,没有理由突然转变心意处罚夏冬春。
更何况能废夏氏进冷宫的人,就只有皇上一个。
而皇上如果知道了此事,这么久,也没有踏入延禧宫一步,更没有什么安抚的话。
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小顺子从延禧宫大门回来,眼底满是欢喜,对于东配殿的阵仗似乎已经提前知晓,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俯身来到安陵容面前:“小主,奴才刚刚从长街上路过,瞧见夏氏跟余答应在长街上打起来了,皇上来了,处罚了夏氏,现下夏氏被废位,送进冷宫了。”
原来是夏冬春出手打了余莺儿,难怪。
宝娟惊奇道:“什么?那夏氏竟这样目中无人?打了我们家小主之后,还敢动手打人?”
“是啊,奴才在长街看得真真的,夏氏跟余答应在长街互殴,两个人都动了手,可是皇上来之前余答应松了手,就只有夏氏一人受罚,皇上为了安抚余答应,还当场赐了余答应‘妙音娘子’的称号,一时风光无限呢。”
宝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小主,奴婢还以为皇后......”
“皇后怎么做都不要紧,夏冬春有今天,也是她自食恶果,都做自己的事去,散了吧。”
年难留,时易损。
立春已过,再过不了多久就是春分。
安陵容捧着书坐在内殿榻上,自她养病也养了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除了沈眉庄和甄嬛还在时不时的走动,其余的嫔妃估计早就把她忘到脑后。
更何况,这一个月里,余莺儿专宠,皇上对她爱不释手,众多嫔妃却是心生怨恨。
神思倦怠之际,安陵容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傍晚时分,快要临近用晚膳了。
“小顺子。”
安陵容话音刚落,小顺子就走进殿内,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小主,翊坤宫的周公公来了。”
周宁海?他不是华妃身边的人,现下天色已晚,怎的突然来了。
只是安陵容再不情愿,也不敢轻易得罪,周宁海是华妃的人,不能不见。
“你去回话,我在殿内大堂见他。”
周宁海一瘸一拐的走进西配殿大门,嘲弄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蔫坏的劲儿。
安陵容笑容满面,客套道:“辛苦周公公走这一趟,不知道所为何事?”
周宁海虽是擒着背,低着头,面上仍带着一丝不屑与优越,他自下而上的凝视着安陵容:“小主看起来面色好了些,想来病也无妨了吧。我家娘娘让小主去翊坤宫坐坐,有些东西要赏小主。”
安陵容尽管心中奇怪,但也轻声细语:“可我并无什么功劳。”
周宁海讥谏的眼神划过:“娘娘要赏小主,这去与不去全凭小主,奴才也只是过来传个话。”
“娘娘有意要赏臣妾,臣妾岂有不去的道理,只是现下正在饭点,能否等臣妾用了晚膳再...”
周宁海打断安陵容:“娘娘的意思,是让小主即刻过去。”
安陵容低眉垂眸,静坐沉思。
华妃那样强势,周宁海恐怕来之不善,可是也只有过去一探究竟,才知道华妃心中所想。
“是,那就有劳公公带路。”
天色渐晚,保险起见,宝娟和小顺子拿了灯笼跟着安陵容一同前去。
越过御花园,皇上近日特意在千鲤池处设置了灯笼点灯,在夜光下赏鱼,最是诗情画意。
只是回想上一世,沈眉庄就是在此处落进水中,差点丢了性命。
安陵容不禁心有余悸。
周宁海回头,面色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骇人:“小主走快些吧,娘娘还等着呢。”
来到翊坤宫门前,天已是完全黑了,只是翊坤宫并没有安陵容想象的那般灯火通明,反而暗下许多。
周宁海带路到翊坤宫门口便停下:“小主请进去吧。”
安陵容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已有些勉强,华妃做事恶毒狠绝,闹这样一出,一定有所猫腻。
踏进寝殿内,烛光微暗,华妃正躺在榻上闭目,一旁的书案之上,沈眉庄时不时的揉眼,又低头专心致志的抄写账簿,奈何依靠殿内的萤火之光,根本看不清楚。
安陵容小心的上前问安行礼:“臣妾参见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熟悉的声音引来眉庄注目,看清来人之后,沈眉庄欣喜之余,很快便意识到什么,随后止不住担忧的看向安陵容。
华妃缓慢慵懒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怎么走得这样慢,本宫知道延禧宫距离离翊坤宫偏远,所以特意让周宁海先去叫了你,不曾想还是这么慢。”
安陵容仍蹲在地上,华妃没有让她平身,她就只能一直跪着回话。
“之前臣妾膝上的旧伤落下些毛病,所以走得慢了些,还请华妃娘娘恕罪。”
华妃笑着讥讽道:“对了,本宫倒是忘了你那日摔进荷花池磕伤了膝盖,莫不是伤到了筋骨,这宫里的池子可多,往后安答应走路可要小心些,起来吧。”
安陵容站起身,华妃暂且没有别的吩咐,只是目光在沈贵人和安陵容之间来回流转,随后嗤笑一声,得意与醋意混杂:“沈贵人如今有孕,便恃宠而骄,单单一篇账簿就抄得这样慢,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懒。”
沈眉庄如实道:“臣妾有些看不清楚。”
“皇上要缩减后宫用度,本宫自然要为后宫之表率。”华妃躺在榻上笑道,“不要觉得本宫是在为难你,要知道让你来看账簿也是为你好,皇上喜欢你,让你学着协理六宫,本宫也不能违抗皇上的旨意。”
沈眉庄放下笔,起身行礼:“华妃娘娘思虑周全,臣妾受教了。”
“算了,你既现下怀有身孕,本宫也不能不为你想着。”华妃挑眉,一侧嘴角掠起,“安答应,本宫和沈贵人研习账簿现下都有些乏了,你唱两首曲子来听,就当是为沈贵人提神,若是唱得好了,本宫自然有赏。”
沈眉庄心下急切,她不能平白看着安陵容受辱,正欲出言相对,不曾想安陵容欣然接受:“不知华妃娘娘想听什么曲子?”
“就唱你从前获宠时唱给皇上听的那些。”
安陵容与沈眉庄对视一眼,让她放心,随后开口唱起一首《菩萨蛮》来。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华妃侧躺在榻上一边听一边娇柔做作起来,她唤来颂芝:“这屋子里的灯还是太亮了,再去熄掉两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