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中,一处竹林深处,隐隐灵气闪动,搅得竹林的树叶哗哗作响。
却见一白袍青衫男子,以竹林阵法为中心舞剑,身姿翩若惊鸿,吸引了一群银色的灵蝶,振翅与剑光共鸣。
剑尖所指之处,剑气如松,无不透露着一股凌厉刚正的霸气。
忽然,那人双目如电,猛挥剑身。
“哗——”
剑气横扫,竹子纷纷断裂倒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竹叶漫天翻飞,灵蝶散去。
“呼~”
谢云澜收剑而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下翻涌的气息,眸中难掩喜色。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旁边的仙尊,向他躬身一礼。
“师尊,灵云九式练成了!!”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时知礼守规,此刻却也藏不住少年人跳脱的心性。
身材修直挺拔,隐隐有龙章凤姿之态。
唯独不太真实的就是,那张玉貌清绝的脸,简直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眉眼如画,却不显阴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站在一旁的那位仙风道骨的白须道人,眸中似乎蕴含着星汉般的智慧。
他就是玄清子,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位世外高人的名号,但是却极少有人能追寻到他的踪迹,没想到竟在此处。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眸中显出一丝满意,抚须颔首,点了点头。
“澜儿,你天资卓绝,进步很快。”
“只是……”
玄清子抚了抚白须,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微蹙着眉头,似乎是有话要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妥当。
“师尊,可是有话要同弟子示下?”
谢云澜不忍让师尊担忧,恭恭敬敬地问。
玄清子思虑了片刻,缓缓开口。
“昨夜星象有异,为师又卜了一卦,紫薇冲煞,恐是天下将有大变啊。”
听到这话,谢云澜眼神凝重起来。
“师尊,弟子愿为师尊分忧,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
玄清子抬头看着不远处连绵的山脉,眼神深邃,谢云澜不敢出声,只是躬身候着。
良久后,玄清子收回视线,看向了谢云澜,目光带着些些许不忍。
玄清子作为世外得道高人,早已对世事看得极淡,这是他极为罕见流露出来的神思,让谢云澜有些不知所措。
玄清子并未回答谢云澜,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澜儿,你可知令尊为何让你拜入为师门下?”
玄清子自从得道后,遣散门众,云游四方,不再收徒,却收了谢云澜这一个关门弟子。
谢云澜在青冥山修行的这十年间,跟着玄清子读书识礼,修习功法,深知玄清子早已不问世事,却依旧收了自己入门。
每当问及缘由,玄清子皆以命数使然,回答他。
谢云澜心中感念多年,一直以礼供奉师尊。
没想到,玄清子今日竟主动提及此事,谢云澜抬头谦敬地回着。
“因为弟子自小体弱,父亲朝中事务缠身,无暇顾及弟子,所以送我拜入师尊门下,一则仰慕师尊学识修为,想让弟子懂事理明大义,二则让弟子跟随恩师修行,强健体魄。”
玄清子点了点头,虽然他的修为已近于无情境界,但是心中对这个弟子,还是尚存几分怜惜。
“你所言基本无差,只是有一事,为师未曾说过,便是你的命劫。”
“命劫?”
谢云澜皱眉,心中疑惑。
玄清子欲言又止,又恐泄露天机,只得委婉提醒。
“为师渡劫期将近,要为闭关修炼做准备,以度过劫期,恐无空闲再传授监督你修习。”
听到这话,谢云澜微微瞪大了双眼,正准备恭喜玄清子。
以玄清子的功德修为,定能成功渡劫飞升,却被玄清子摇头抬手打断了。
“澜儿,天下之事,自有因果,你也无需多烦扰。”
“今日,为师是想提醒你,为师昨夜在卜卦象时,也替你卜了一卦。你的凡尘纠葛未断,命劫将至,切不可过度牵涉因果。潜心修行,减缓损耗。”
玄清子看着谢云澜的脸,叹了口气。
“你的容貌奇丽,本应是龙凤之姿,只因你的命劫,恐对你不利。灵雾之法,虽是为师授你护身之用,但亦会伤身反噬,务需小心。”
谢云澜知道使用灵力会损耗一定精气,但是平日里也并无大碍。
更何况,他平时也很少在无关人等露出真容。
师尊这番话,说得他云山雾绕,他不明白,命劫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尊,弟子会谨遵师尊教诲,只是这命劫……”
谢云澜正想多问几句,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
“仙师,公子……”
谢云澜回头一看,是丹房的童子,正跌跌撞撞地朝竹林这边跑来。
那灰衣童子气喘吁吁地凑上,手上还拿着封信。
“怎么了,跑这么急?”
谢云澜皱眉问。
自己想问的话被打断了,刚准备回头继续跟玄清子说几句,却发现师尊却已消失了。
谢云澜张了张嘴,愣了会儿,只得苦笑地咧咧嘴。
师尊从来都是这样,仙踪不定。
早些年常常有人登门拜访,都被谢云澜等人,婉拒在山门外。
哪怕是唯一的关门弟子,谢云澜都没多少机会经常见到玄清子。
那童子大喘了几口气后,将那封信递到谢云澜面前。
“公子,谢家急信……”
谢云澜接过书信,拆开火漆封印,一张薄薄的信笺展开,还落下了一朵枯梅。
是母亲写的亲笔信,字迹比往日要潦草许多。
“澜儿,见字如晤。江南十二郡已陷流寇,你父月前押运粮草途中遭劫,陛下恐将怪罪……”
写到后面,墨迹在此处晕开大团污渍,后半句被硬生生改写。
“有燕王殿下照拂,我与你父安好,勿念。”
“改日我与你父登门拜访玄清子仙师,你需留青冥山好生修习,切勿多惹是非。今乃多事之秋,望自珍重。”
“春寒料峭,多添衣。”
看到最后一句,谢云澜手中一抖,心中不安起来,脸色瞬间苍白。
“公子,怎么了?”
那童子看到谢云澜脸色突变,连忙问了一句。
方才送信家仆告诉他,这是谢家急信,请速交给公子,他这才慌张跑来。
家中出事了?
谢云澜攥紧了手中的那封信,他想回家一趟,看望父母。
他已经很久没有归家了。
“我想回京……”
“公子,不可啊!谢夫人反复叮嘱,让您无事不得回京,仙师也提醒过您,让您少出山门。”
可是,他实在是很担心……
谢云澜眸色有些挣扎,嘴唇紧抿着。
师尊说,近日天象有变,是动乱之兆。母亲也提到朝野如今震荡不安,民不聊生。
男儿生于天地,当以济世安民为任,叫我如何能安心躲在这山里清修啊……
“公子?”
那童子知道谢云澜又动了想出山的念头。
家中生变,父母有危,身为人子,心中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这几年,谢云澜没少偷偷背着仙师,出门游历,仙师虽看在眼里,但都未曾阻拦。
不过,近日,仙师却不再允许谢云澜出门,让他潜心修行,等时机到了,自会让他入世。
仙师和谢夫人这番考虑,自是有道理的。
那童子正想劝阻几句,谢云澜紧抿的嘴唇长叹了一口气,攥紧的眉头松了开来。
“逸真,我明白,我会谨遵师尊教诲的。师尊不日将闭关修炼,我也不想让他老人家再操心。”
说完,他将手中的信封收好,小心地放进了怀里。
竹林离谢云澜住的草庐不远,刚推门走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糊了。
“什么味……”
逸真耸了耸鼻子,嗅了两下,恍然惊醒,一拍脑袋,赶忙撒腿往药房那边跑去。
边跑边喊“我的药!!”
谢云澜无奈地笑一下,摇了摇头,朝草庐里走去。
“公子,您的药煎糊了……”
谢云澜刚把剑挂在墙上,逸真就捧着一股怪味的药罐子,蔫头耷脑地走了进来,噘着嘴,委屈巴巴。
“没事,再煎就行了。”
谢云澜不以为然,安慰了他一句。
他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正准备喝,谁知道这童子说的话,让他抬在半空的手顿住了。
逸真眨了眨眼睛,咧着嘴角,尴尬地笑了。
“公子,忘记跟您说,紫阳藤用完了,这是最后一罐了……”
“……”
“公子别打我,我也是太忙了,忘记了!!!”
趁谢云澜刚抬起眼皮,准备开口,逸真就眼疾手快地朝院子外跑去,先声夺人,边跑边回头告饶。
谢云澜被气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猴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