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朴素简约的竹式茅草屋,躺在了一张冰冷的竹床上,窗户也是旧式木板,就像是那种传说中归隐山林的“陋室”。
这便是戴曦烨在七日内第一次拥有意识,看到的场景。
外面的窗户开着,戴曦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剧痛无比,感觉下一秒这把骨头架子就要散了。她眯缝着眼强忍刺眼的光,等重新适应了环境后,她顺着光往窗外看去。
梧桐的花落满园,她最喜欢的梧桐花香充斥着整个院子,院子里有个凉亭,亭台就那样孤寂的站在那。貌似是刚下过雨,残败的花瓣混了些泥土,远远传来,香气四溢。
可惜如今,戴曦烨有些受不了,觉着有些刺鼻。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结果震得胸背生疼,扯得嗓子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过了一阵子才缓过气儿来。
忍受疼痛的同时,戴曦烨不禁感叹道世间竟有如此世外桃源,美的不像人间。
可这里是何方?泉城那早被重工业污染的小地方绝不会有如此仙境,就算是玉祈府的地盘,也没见过有如此格调的高人。
对的了,玉祈府那帮傻子肚子里哪有这些墨水。对方定是有大手笔之人,否则这出瞒天过海,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如果目标只是她自己,那么这种手段显得就过于残忍,四十多条人命就像是蛆虫般被消灭,若是正道,大可以用其他方式,他们可担不起这样的因果。
难不成是魔道?
戴曦烨细细的吸了口气,回想过往的那十年,自己虽然闯天作地的,平时就是捉弄捉弄那群老不死的,刺激几下抓妖局那群酒肉公子哥儿们,也没招惹过什么魔道的是非啊。
这家伙要真是魔道,那事儿可就大了。三年前抓妖局对自己赶尽杀绝,打着的名头就是防止自己投奔魔道。
这下子在魔道醒来,正道那头大做文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下戴曦烨这条狗命啊。
况且魔道也没理由帮自己啊。
戴曦烨想到这里,突然感觉一阵窒息,原来就算自己放下一切也无济于事。
或者说命运就没打算放过她自己。
不行,她得放过她自己。就算被困命运的桎梏里,戴曦烨也要奋力冲破这座牢笼。
她得活。
虽然时令还处于盛夏阶段,但这里的气候竟然有些丝丝凉意。戴曦烨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白色的睡裙,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白的渗人。
她是黄皮,如今却白的像是死了三天一样,这七天她没白昏迷。
早知如此,之前就多让血尸咬两口得了,比用什么美白产品管用多了。
被血尸咬伤的肩头已经不见任何痕迹,看来是有人专门给自己处理过。鼻子在那块仔细闻了闻,还有残存的药膏味,这种味她没有闻到过。
是那种独特的,带有丝丝白檀木香的味道。
总之还挺好闻的。
戴曦烨缓缓的扶着床沿从床上挪到床边,努力的抬出双腿放到地上,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算是成功,但站的晃晃悠悠,像是刚学走路的新生儿一般。
这血尸毒后劲儿不小哇。
戴曦烨站住了,抬眼看向屋内陈设。虽然简陋,但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自己在第一个隔间,中间隔间是客厅,有张古木书桌,后面是一个大书架,里面摆满了书和竹简,笔墨纸砚整整齐齐的摆列在书桌上。
中间隔间再过去,是正儿八经的卧室,有张大床,像是那种古代未出阁大小姐的木床,窗边还有一个梳妆台。
地上铺着极其具有民族色彩的大花纹地毯,一路从自己这个侧室铺到门外。
头顶吊着现代艺术的古铜色的灯,侧方还有大烛台,烛台上的烛油早已干枯,看来这里很久没有住人了。
别的不说,这种房屋风格戴曦烨还挺欣赏的。她刚准备迈出一步去客厅看看,结果腿下一软,整个人朝面前的矮桌跌去。
戴曦烨尖叫一声,额角正好撞上了矮桌的桌角,现在不仅身上痛,额角更是像被一把刀捅上来了,她连忙伸手捂住额角,却感觉手上一片湿润。
拿下来一看,果然是红艳艳的一片血。
这一撞给她撞的有些神志不清,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儿才有点方向感,她摸着旁边的矮桌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一路扶着墙壁往客厅走去。
脸上早被血迹侵蚀了半边天,衣服上也蹭了不少,是那种让人看了就会尖叫的程度。她随手扯了两张挂在屏风上的宣纸,随意的擦了把脸,慢慢的向书架挪去。
书架里肯定有记载这里的东西。
果不其然,等戴曦烨一步一步“挪”过去,视线聚焦在书架上时,那些书名就给了答案。
这些文字都是藏语,还有几本是古梵体,只有零星几本写着古汉语。
戴曦烨抬眼去看,有那么一本名叫《藏北列传》的书撞入眼帘。
藏北……
戴曦烨的脑海里迅速翻过所有关于藏北的记忆,她之前和师父云游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由于偏僻,所以正道那边的手一直伸不过来。加之这里还有魔道统治,所以她们新一代正道子弟对这里不甚了解。
她努力的踮起脚尖,勾下来那本书,便往旁边的书桌上一坐,别说还挺舒服。
戴曦烨连忙翻开厚重的书,目录上清清楚楚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这让她不学无术的大学生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硬着头皮看下去,无非不是些介绍藏北地理环境,人文历史的,还有些古代统治藏北的皇族功臣,以及近代解史。
这些东西对她想知道的作用不大,但为了寻找些蛛丝马迹,戴曦烨还是将就的看了几页,刚没看多少这眼皮子他突然就困了,额头上的伤也阻止不了这困意,戴曦烨干脆放弃这本,再看看别的。
不是戴曦烨不爱看书,是因为姐们儿她看不懂哇。
除了这本,其他书都是些她不认识的文字,藏语她会说一些,之前跟着当地的大爷大娘们学的;但是藏文就是睁眼儿瞎,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梵语了。
就她现在能看的进去文言文就算厉害了,就别拿这五花八门的文字为难自己。
失落的心颤抖的手,戴曦烨还是把心思又放回了列传上,挑了些重点看看,但越看越沉重,以至于戴曦烨头低到桌子上都浑然不知,直到睡着了,手上还握着书页。
睡着之前,戴曦烨还在想藏北难道真的没有自己的眼线吗,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个人。
不对,是妖,一只隼妖。
当年她和师父出去云游,在藏北悬崖边救下过一只有修为的隼。结果那隼讲义气,硬是给戴曦烨当了好多年的保镖,可惜后面她被逐出玉祈府,和这只隼妖断了联系,至今也不知他身在何处,还活着没有。
这要硬扯,也能姑且算半个藏北人脉吧。
就算机会再渺茫,戴曦烨也要试上一试。她和那隼妖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不超过一定距离,只要戴曦烨有召唤,他不论在天涯海角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侧。
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找到隼妖保镖,让他给自己解释藏北的事情。
捋清思路了,戴曦烨比较满意的沉入了梦乡。
先睡饱了再说。毕竟,这事儿急不得,急中生乱,反倒是最终自己会乱了阵脚。
远处山坡上,正对着这屋拿望远镜看的青年略带担忧的看向旁边的同伴,问道:“她又晕倒了,要不要向二行家汇报?”
同伴看了一眼青年,又朝一望无际的碧空望去,摇了摇头,拒绝道。
“她有的是能耐。”
“我们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