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师父。”蔺如诚这句话说得很轻,可后面两个字却有着深深的眷恋。
记得师父离开盛京那年,他已经决定不再行医。
师父并没有责怪他浪费了学习多年的医术,而是劝他不要太过自责。
临走前,师父来看他,告诉他:“尽人事,听天命,你要想开。”
师父除了叮嘱他要好好过日子,还跟他说:“虽然你心意已决,但为师还是想请你帮个忙,薛家那丫头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量帮一帮。”
师父的叮嘱,他自然是要履行的,只可惜薛二小姐被薛家保护得很好,根本没他出面的机会。
再后来,他揭了皇榜进宫做太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治好福康公主。
如今好不容易才又见到薛二小姐,他能帮得上忙,自然是要好好帮一帮。
蔺如诚再次看向薛卿仪的两只手,思忖着开口:“如果我每天能给薛二小姐针灸一次,其实用不到半个月,薛二小姐就可以痊愈。”
“那就有劳蔺太医了。”薛卿仪大喜过望,下意识起身想行礼道谢,却忘了这是在马车里,脑袋不小心磕在了车壁上。
不大不小的动静惊得蔺如诚眉心一紧,“薛二小姐可还好?”
薛卿仪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还是乐呵呵的。
一想到她的两只手不到半个月就能好起来,她就忍不住想笑。
蔺如诚见薛卿仪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自己也跟着笑了笑,随后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包子。
一个包子下肚后,蔺如诚突然起一件事,“薛二小姐对医术可还感兴趣?”
也不等薛卿仪回答,蔺如诚又说:“如果薛二小姐对医术还感兴趣,也不嫌弃我的话,我可以教一教薛二小姐。”
师父让他尽量帮一帮薛二小姐,那他把医术传授给她,也算是一种帮忙。
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薛卿仪当然是乐意之至,“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蔺如诚肯为她治手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还愿意传授她医术。
薛卿仪屈膝行大礼,但在她快要跪下去的一刹那,蔺如诚拦住了她,“我只是说可以教一教薛二小姐,并未说要收薛二小姐为徒。”
当年师父想要收薛二小姐为徒,可惜二人缘分未到,没能结为师徒。
在蔺如诚心里,薛卿仪就是他的小师妹。
岂有师兄收师妹为徒的道理?
薛卿仪不胜感激,“那就麻烦蔺太医了。”
几句话的工夫,国公府到了。
薛卿仪收拾好心情,作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带着蔺如诚去了映月阁。
此时的映月阁里,薛月娆正抱着一个长相酷似香儿的丫鬟,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和香儿一起经历过的事。
在薛月娆捧着‘香儿’的脸,说起她们的初见时,一旁的薛骋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怔在原地,然后红了眼眶。
只见薛月娆脸色苍白,笑容却很明媚,“那时候我刚回国公府,跟哥哥还不熟,但我只是多看了你一眼,哥哥就把你调到了我身边伺候。那一刻我就知道,哥哥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妹妹的。”
薛骋这才想起香儿原是他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鬟。
他把香儿送出去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把薛月娆当成了妹妹,而是觉得他又不缺这一个丫鬟,既然她喜欢,那他便送。
他不过是想表现自己的大方,仅此而已。
只是没想到他的随手一送,会在月娆心里留下这么深的烙印。
月娆在乎香儿,因为香儿曾是他送过去的。
而今他却当着月娆的面,亲手解决了香儿。
是他害得月娆神志不清,认为香儿还活着。
薛骋心如刀绞,痛到难以呼吸,可在余光触及薛卿仪的一刹那,他的脸陡然一沉,凶神恶煞道:“你来做什么?”
他是有错,可要不是薛卿仪安排这一切,他又怎么会杀了香儿?
说到底都是因为薛卿仪!
薛骋气势汹汹走向薛卿仪,察觉他要动手,薛卿仪赶忙往旁边一躲。
啪的一声脆响,薛骋这一巴掌打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掌心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红了一片。
薛骋吃痛,怒目圆睁,“你凭什么躲?”
薛卿仪觉得好笑,“我为什么不能躲?”
“月娆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害的!”
薛骋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就地正法。
薛卿仪笑得礼貌,“口说无凭,当心我去官府告世子诽谤。”
“你!”
薛骋气结,显然他这是拿不出证据。
薛卿仪也懒得跟他废话,她侧身让开,示意蔺如诚去给薛月娆看看。
在蔺如诚快要碰到薛月娆的一瞬间,他被薛骋狠狠推了一把。
“哪来的庸医?谁准你碰月娆的!”
薛骋这一掌落在蔺如诚心口,蔺如诚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
“蔺太医!”薛卿仪赶忙把人扶住。
蔺如诚想说他没事,可刚张嘴就是一口鲜血。
薛卿仪呼吸一窒,扬手就给了走过来的薛骋一巴掌。
薛骋本来想把蔺如诚给扔出去,冷不丁挨了这一下,目眦欲裂,“谁给你的胆子对我动手?”
“又是谁给世子的胆子对蔺太医下此毒手?”薛卿仪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蔺太医?”薛骋嗤笑一声,“谁不知道蔺太医只给福康公主治病,哪是你能请得动的?来人,把这个庸医扔出去!”
“世子要是不信,大可派人进宫去问圣上。”蔺如诚擦掉嘴上的血,径直走向薛月娆,“如果世子还希望这位小姐能够恢复,就不要再打扰下官。”
薛骋还是不信,执意让人把蔺如诚扔出去,这时候福公公带着口谕到了。
得知蔺如诚确实是薛卿仪请来的,薛骋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怎么可能请得动蔺太医?”
“因为薛二小姐是我的小师妹。”给薛月娆把脉的蔺如诚头也不抬地说道。
薛卿仪听见这个称呼,只觉万分惭愧。
当初景仲鸣追着要收她为徒,却被她拒绝了无数次。
没承想蔺如诚却已把她当做小师妹。
日后若能再见到景仲鸣,她一定好好道歉。
当初年少轻狂,不知何为技多不压身。
思索间,蔺如诚开了口,“这位小姐身体很好,想来应该是犯了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