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的雨是青黑色的。
陆九霄踩着被弑神枪击碎的龙鳞残片，复眼中倒映的天穹正在皲裂。
那道横贯九州的裂隙像一道狰狞的伤疤，金红色的光晕从裂缝深处渗出，所照之处山石崩裂成青铜粉末，溪流蒸腾为血色诏书——每一滴落回地面的血珠，都凝成三皇子额间螭纹的模样。
\"咔嗒。\"
谢明远的青铜指节扣在弑神枪纹路上，枪身甲骨文突然扭曲成神族文字。
远处崩塌的寒山主峰中，初代天机阁主的棺椁正被二十四道金线吊起，棺盖缝隙中伸出无数数据缆线，贪婪地吮吸着地脉灵气。
\"现在明白了吗？\"谢明远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弑神枪从来不是兵器……\"
他忽然将枪尖刺入自己胸腔，暗金色液体喷溅在琉璃化的地面上：\"是祭品运输通道！\"
裂隙中传来金属刮擦的锐响。
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手扒开裂缝，指尖流淌的黏液落地即化作蠕动的青铜藤蔓。
洛清雪化龙腾空，金焰龙息还未触及藤蔓，就被藤蔓表面浮现的《天机镇妖录》文字吞噬——那些文字正是红袖当年用狐尾蘸血写下的批注！
\"姐姐的字迹……\"苏璃的断尾炸开青芒，\"他在用姐姐的魂炼术！\"
九尾狐真身扑向藤蔓的刹那，藤蔓中突然伸出数百只宫女素手。每只手都攥着块寒山弟子命牌，指甲缝里渗出螭纹脓血：\"陆大人……救命……\"
陆九霄的复眼突然刺痛。
那些宫女的面容逐渐清晰——竟是他这些年验过的无头尸案中的死者！
最前方那只手的主人，正是七年前被他亲手葬入乱葬岗的浣衣局宫女素娥！
\"皇叔！看归墟！\"
元稷的嘶吼从地缝中传来。
少年帝王半截身子卡在青铜化的龙脉里，手中虎符正被地脉中涌出的螭纹蚕食。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归墟海面沸腾如熔炉，漩涡中心浮起十二尊青铜鼎——正是九州鼎缺失的\"归墟之眼\"！
弑神枪突然暴起。
枪尖不受控地刺向元稷心口，谢明远在枪柄处轻笑：\"用真龙血开锋，方算真正的弑神枪。\"
陆九霄左眼迸裂，飞溅的青铜血液在空中凝成红袖残影。
她九条狐尾缠住枪杆，尾尖狐火在甲骨文间烧出焦痕：\"小郎君，震位三步，刺膻中！\"
寒山地脉突然震动。
被青铜藤蔓覆盖的山体裂开巨口，一具缠满数据缆线的青龙玉骨破土而出——正是被谢明远改造的初代青龙尸骸！
骨缝间镶嵌的并非龙髓，而是密密麻麻的集成电路板，每一块芯片上都刻着寒山弟子的生辰八字。
\"礼物喜欢吗？\"
谢明远敲击青龙头骨，颅腔中弹出的全息屏显示着倒计时，\"还有十二个时辰，这些魂魄就会彻底转化为神族养料。\"
屏幕中忽然闪过画面：三皇子残魂被数据流包裹，正在裂隙深处重组！
红袖的狐尾流苏突然绷直。
三条虚影尾巴刺入陆九霄太阳穴，强行激活复眼超频模式。
视野中的世界骤然分解——山川化作绿色数据流，暴雨是滚动的二进制代码，就连谢明远的青铜身躯也显露出核心处的黑色芯片：芯片表面刻着\"2043-07-07\"！
\"时空锚点……\"陆九霄咳出带芯片碎片的血，\"你从未来……\"
弑神枪突然调转方向，枪尖刺入他自己的复眼！
剧痛中，他看到终极真相：2043年的实验室里，\"自己\"正将意识上传至量子计算机。
屏幕上的《天机镇妖录》文档自动翻页，章节末尾赫然写着：\"陆九霄于七月初七斩神，神血落处，新纪元启。\"
\"观测够了吗？\"谢明远的声音从芯片传出，\"你不过是第1024次模拟中的变量……\"
青龙玉骨突然暴起，数据缆线刺入归墟漩涡。
十二尊青铜鼎应声炸裂，鼎中封存的螭纹脓血化作通天光柱，笔直灌入苍穹裂隙！
\"恭迎母体！\"
谢明远撕开青铜表皮，露出底下蠕动的纳米机械虫群。
虫群凝聚成王座，裂隙中垂下的神族手指轻轻搭上王座扶手——指节处睁开的三只复眼，瞳孔中映出的竟是三皇子狞笑的脸！
\"陆大人……\"三皇子的声音从神族喉咙里渗出，\"朕的万里河山，可还入眼？\"
螭纹突然从王座蔓延至整个寒山，七十二峰同时探出青铜巨爪。
每只爪心都握着枚血肉模糊的虎符，符上残留的龙气正被转化为猩红的能量流。
洛清雪突然发出凄厉龙吟。
她的半截龙躯被钉在初代阁主棺椁上，金血顺着棺面沟壑流淌，竟在青铜表面蚀刻出星图：\"陆九霄！天枢位！\"
陆九霄的复眼突然渗出蓝色火焰。
红袖的残魂在颅腔内燃烧，九尾化作九道流光注入弑神枪。
枪尖触及神族手指的刹那，归墟方向传来惊天爆响——
智能手机残片从海底射出，屏幕裂纹间亮起红袖最后的笑脸：\"小郎君……\"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
陆九霄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挥枪：明朝的自己刺穿钦天监的青铜仪，民国的自己炸毁日军实验室，2043年的自己将U盘插入量子计算机……
每个时空的弑神枪尖，都指向此刻神族母体的眉心！
\"螭龙断尾……\"三皇子突然嘶吼。
神族母体的手指齐根断裂，断口处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裹着螭纹的青铜代码流。
这些代码在空中重组成传国玉玺，玺底\"受命于天\"四字正在急速变异——
\"他要格式化玉玺！\"元稷的残躯突然跃起。
少年帝王用最后半块虎符卡住玉玺纹路：\"皇叔！弑神枪不是用来杀神……\"
鲜血从他七窍涌出：\"而是斩断轮回的刀！\"
弑神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当枪尖贯穿玉玺的瞬间，陆九霄在强光中看见：
红袖将糖人递给七岁的自己，糖芯里藏着枚纳米芯片；
谢明远在雨夜剖开婴儿胸腔，植入的不是逆鳞而是量子接收器；
三皇子残魂在数据洪流中狞笑，额间螭纹裂开露出里面的机械齿轮……
\"结束了。\"
谢明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下次轮回……\"
他的话语被归墟漩涡的轰鸣淹没。
十二尊青铜鼎的碎片凝聚成巨门，门缝中泄出的不是神族，而是2043年实验室的强光——穿着白大褂的\"陆九霄\"正站在门前，手中试管里悬浮着红袖的dNA样本。
\"陆博士，实验数据拿到了。\"
助理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惊醒了呆立的陆九霄。
弑神枪在他手中化为粉尘，随血雨飘散的还有洛清雪碎裂的龙鳞，与苏璃最后一根断尾的灰烬。
裂隙开始闭合。
在最后的光隙中，他看见三皇子残魂附着在神族羽翼上，额间螭纹正被机械纹路取代。
少年帝王的血书在虚空燃烧，残存的虎符拼成四个血字：螭龙断尾。
寒山彻底崩塌成青铜沙漠时，归墟之眼终于闭合。
陆九霄跪在滚烫的沙粒中，复眼里残留的影像，是下一个轮回的起点——
婴儿啼哭声中，谢明远抱着襁褓走向青铜树，树梢悬挂的红袖残魂，正在用狐尾书写新的《天机镇妖录》……